br /> 北赐觉得自己快要绷不住了,再编下去她快要抹汗了。于是立刻把黑衣少年放在平地上,起身与他擦耳而过时,小声叮嘱他:“跟着我的动作,一起做。”
少年把右手稍稍伸出,轻轻拉住斗篷左襟。他站着的时候,北赐才发现,这少年比她高了不止一点点。
她的视线只在他身上停留了两秒,清甜的嗓音赶紧说了句收场的话:“感谢各位捧场!你们的片刻驻足,让我们看见街头艺术表演的远大前程!感谢大家!”
北赐说完便诚挚地弯下腰,顺带扯了一下身旁人的斗篷,示意他跟着做。
少年果真配合,右手轻轻拉着斗篷左襟,陪着她弯了弯腰。
北赐松了一口气,听见围观群众的热烈掌声。这才直起身,自然而然地摘下头上的小绿帽,放在脚跟前,边看着观众们排队打赏支持,边笑容满面地鞠躬重复“谢谢”。
今晚的买菜钱不用愁了,明天的也不用愁了,以后好多天的都不用愁了。北赐私以为自己的脸皮又厚了一层,演技愈发超群,下辈子可以前往好莱坞一展身手。
太阳渐渐西沉,熙熙攘攘的人流在地下娱·乐城的出口来往,最后一位前来打赏的人光着臂膀,竟然是那位裹着报纸表演行为艺术的同行。“很精彩!”他夸了一句,搓着手问,“你们表演团还招人么?”
“……”北赐默默擦汗,胡乱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这个嘛,得问过我们的团长才知道。”
同行两眼放光,一激动,身上的报纸就抖了两抖,摇摇欲坠。他又弯腰往小绿帽里放了几张现金,紧紧握住北赐的手,“那劳烦你帮我问问!”
北赐顶着他炽热的目光哈哈笑了两声,“好说好说!”
在大城市,谋生容易赚钱难。北赐在中欧这座城市里生活了十几年,除了那些旁门歪路子,唯一的一技之长就是拉二胡。一般情况下她不会轻易跑到街头拉二胡卖艺,因为这是她压箱底的法宝,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动用。时代进步太快了,她紧赶慢赶都赶不上,好在还有贫民窟可以让她落个脚,不至于无处可去。
风把地上的花瓣吹起,飘进了小绿帽里。北赐收起帽子里的钱,重新把小绿帽戴上。那黑衣少年还立在她身后不远处,像黑暗中的贵族,又像游荡在人间的幽灵。
帽沿遮住了他的上半张脸,北赐不确定他是不是在看她。只是直觉应该甩掉这人,但先前在情急之前答应过要带他回去。总不好立刻就反悔不认,过河拆桥需要一定的勇气。至少,得让她酝酿一下措辞。
天近黄昏,菜还没买。北赐走到他面前说:“朋友,我等会儿要去一趟菜市场,你要跟我同行吗?”
这纯属客套话,谁知黑衣少年一秒都没迟疑就微微点了头。
北赐:“……”看起来有点难搞,这该怎么甩?
其实商场里就可以买菜,但是菜市场的价格实惠许多。北赐带着他步行去菜市场,他跟在她身后,步伐悠然,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从容,简直像在散步一样。
北赐找话题跟他聊:“朋友,你的手似乎凉得很,是否贫血?”
之前被他抓住手腕的时候,那种渗透皮肤的凉意分明是从他的手指传来的。现在才初秋,气温暖和,而这少年还穿得这么密不透风,正常来说,手不会凉成那样。
身后的少年回答她:“不知道。”
北赐点了点头,又问:“有没有看过医生?”
他答:“不记得了。”
“不记得有没有看过医生了?”北赐惊讶,停下脚步,转身去看身后的少年,“或许,我可以帮你把把脉。”
灿色黄昏,少年的脸依然被斗篷帽沿遮去大半,薄唇却是轻轻勾了一下,说:“好啊。”
这么几句对话,发生在这个高科技时代,无论怎么看,都诡异得不得了。但是两人都相当自然。
少年松开了那只拉着斗篷左襟的右手,掌心朝上,伸给北赐。
两人离了两步远,北赐一手托住他的手背,一手寻找他的脉搏。这才发现这少年黑色斗篷下穿的是黑色衬衫,袖扣闪着银辉,很是漂亮,也很现代化。
她解开他的袖扣,动作有点笨拙。少年那白皙的手腕展露在她眼底,隐约可见细小血管。北赐并着食指和中指,轻轻搭在他的手腕处,没有感知到任何动静。北赐眨了下眼,指尖稍微往左移,触到他皮肤下的搏动,是脉搏,一下一下地跳,很稳。
北赐装模作样地搭着他的脉搏沉吟了一会,心里却越来越疑惑。从出现到现在,这少年浑身上下都透着古怪:从天而降,砸到她怀里,却违背物理原理没有使她受到伤害;衣着罕见,不肯露脸,一问三不知,还提了个正常人不会提的要求。
北赐根本不会帮人看病,帮他把脉只是为了看看他有没有脉搏。因为她怀疑这少年不是人类。
下界当中,人鬼共存。人在阳间,鬼在阴间,但千百年以来,两者的界限早就不那么分明了,有不少鬼潜伏在人类社会,也有不少人去阴间游历过。厉害的鬼完全可以保持自己生前的人形,还可以寄附在他人身上。但鬼是没有呼吸心跳和脉搏的,也不喜欢阳光。
“如何?”少年歪了歪头,问她。
北赐轻声咳了一下,放开他的手腕,缩回自己的手,说:“你……体质偏虚,气血不顺,常有郁积之感,睡眠质量应当也不太理想,很有可能患贫血症,需要好好调节。”说到这里,她已经无形抹了几把汗,瞎编的什么啊摔!
少年的唇角又弯了弯,笑道:“食补行吗?”
北赐心不在焉,顺着他的话说:“食补自然是最好啊。”
他莞尔,“嗯,那你帮我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