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报信说珠大奶奶要处置她的事儿,那时真是心都凉透了,只觉的自个儿非要吃个大亏不可。
谁知李纨处事竟然十分公允,且细致又周到。一不曾因为那几个婆子是二房的下人而多加偏袒,二处置的极为有分寸,两边都是心服口服,真可谓面面俱到,事后也约束住了丫头婆子们,不许人胡乱传话编排,后院很是清明了一段时日。
所以后来李家出事,李纨失势,翠儿很是为这位大奶奶惋惜了一阵,可她不过是个奴婢,主子还不在府里,只能暗地里感叹几句罢了。
如今贾琏回来,换洗一番后神情惬意的听几个丫头说这一年里府里的大事小情,翠儿便在摆饭时顺口提起了李纨,语气很是感概。任是谁家,也没有正经奶奶跟着管事妈妈跑库房的道理。
贾琏瞧着贾府厨子做出来的菜色就有些饱了,便把七八成心思都放在了翠儿她们的话上。见她们都为李纨说话,便含笑道:“能得你们这般夸赞,可见珠大嫂子为人确实妥当周到得人意,我也未必及得上。”
对于李纨的好风评,贾琏丝毫不意外。前生李纨比凤哥儿早进门两年,将整个后院管的是井井有条。公平而言,在管家理事上,还是李纨比凤哥儿多了些自持圆融,办事情也更守礼端平,只可惜后来李家出事贾珠早逝,没了李纨管家的余地。
只是李纨是二房的媳妇,便是人品处事无可挑剔,最后也只会为了丈夫儿子与二房其他人一道算计大房。这便是利之所趋了。
贾琏说自己不如李纨,倒让几个丫头不好接话了。翠儿琢磨半晌,还是可人先明白过来,拉着她的手细声细气道:“珠大奶奶再好,总是那边房里的,哪里及得上二爷待咱们真心呢。只是如今珠大奶奶随二太太管家,二爷一个爷们又常不在家的,珠大奶奶公正,也是咱们大家的福气。”
见丫头们还算明白,没错了远近亲疏,贾琏便也笑着颔首:“正是这个道理。那时候我不在便算了,我既回来了,总不好叫你们再欠着人情。我从江南带回来的那些首饰扇面,你们挑些送去与大嫂子的丫头分分,我在外头也多帮李家的爷们置换些银子,咱们主仆一道把人情还上岂不好。”
一听说贾琏带回来赏给她们的东西还要分出些送礼还人情,几个大丫头们连忙快手快脚的把活计忙完,都抢着先要把自己相中的那份挑出来,一时间姐姐妹妹告饶声不绝,把贾琏乐的险些喷了茶。
贾琏伸手挨个虚点了一遍他院子里的大丫头,恨铁不成钢道:“便是爷去了江南,这一年也没少让人带东西回来赏你们,怎么就眼皮子这般浅,传出去,还当爷不给你们钱花。”
翠儿被一向老实的可人拿走了支精致的如意花钿正在心疼,又听见贾琏嫌弃她们眼皮子浅,不由委屈道:“可不是没有家底儿了。原先爷不宽裕,我们又哪里来的私房。好不容易这一二年攒了些,偏珠大爷房里一个接一个摆酒。丽人姐姐时,我们就想着珠大爷清雅好读书,丽人姐姐又得太太看重,怕是大奶奶之下第一人了,礼物轻了不好出手,就送的重了。等后头两个姐姐也好大排场的梳头,我们总不好一会儿重一会儿轻,可不是空了箱底。”
听着这丫头这般委屈,又见其他几人也是副心有戚戚的模样,贾琏不由失笑,宽慰道:“罢了罢了,明儿我就叫兴儿去外头再帮你们置办些私房,你们想要什么,只管去跟兴儿说,若是银子不凑手,格物架底下那个匣子里的碎银子只管拿去。”
贾琏这般大方,几个丫头一时都是喜气盈腮,一人略捡了几样心头好,就把摊开的那包袱灵巧首饰又规整好,七嘴八舌的说起李纨身边几个体面丫头的喜好,帮她们一人挑了一样出来。
等她们挑完了,贾琏也吃好了饭,几个大丫头便把饭菜端下去,准备与二等丫头们一道就着自己的份例分了。还没等她们摆好筷子,外头便有婆子过来敲门,却是二姑娘迎春身边的小丫头小红。
丫头们晓得二爷看重这个妹妹,忙就把小红让了进来,也不敢慢怠这个才留头的小丫头,由翠儿亲自把她带进去见了贾琏。
贾琏没想到这会儿迎春院子里的人会来找自己,来的人还是才选进来没多久的林之孝的女儿,心里便觉得八成是出了什么事情,便坐正了身子问道:“这个时辰了二姑娘让你过来,可是院子里有什么不妥当?”
论理,这会儿大房所在的东院是已经落了锁的,要过来就得有正经要紧的事情,还得给守门的婆子塞银子。迎春从小就是个省心的性子,如果没有事情,又岂会巴巴儿让人过来。
小红随了爹娘,是个心里明白的,又比她那沉默寡言的爹娘多了一分爽快,嘴皮子也利索,所以当时得知贾赦要了林之孝一家子到东院服侍,贾琏就点了小红到迎春屋里。也是因为贾琏的缘故,小红在迎春屋里一直很有体面,仅次于迎春的奶娘和司棋二人。
小红利索的福礼,便脆生生回道:“奶娘把二爷年前给我们姑娘捎回来的项圈收拾丢了,太太身子不爽利,让王奶奶传话,说只看二爷的意思。姑娘就让我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