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琪雅僵硬地躺在床上,对父母说:“我都听见了,你们放弃吧,薄云不会救我的,哪怕她真的是爸爸的骨肉,因为她恨我。”
“为什么?”孟海涛吃惊不小。
“因为……我早就猜到她的身世,我还去疗养院看过薄枫,有且只有一次。她那时候已经不能动不能说,我逼问她薄云的父亲到底是谁的女儿,结果……她因为情绪激动而猝死,就在薄云眼前。某种程度上,是我杀死薄枫的,如果我别那么刻薄的话,她不会受刺激。当时她虽然瘫痪,却仍然可以活下来,我做了这种事,薄云就算想杀我,我都无可辩驳,怎能指望她救我?她只是个二十岁的小女孩,不是观世音菩萨,不是特蕾莎修女。”
苏青嚎啕大哭,绝望的黑影攥紧她的心,孟海涛双手颤抖,妻子和女儿早就知情!连宁致远都知道!她们都瞒着他一个!薄枫有女儿,薄枫病了,薄枫死了,他却是全世界最后一个知情的人!这是他命里的劫难吗?
这一夜谁都都不好过,在酒店房间里,薄云哭一会儿睡一会儿,在宁致远怀里迷迷糊糊地过了一夜。而孟海涛苏青夫妇,在床上辗转难眠,他们谁都不说话,背朝着背,各怀心事。孟海涛的情绪尤其复杂,他第一次见到薄云,就有种说不清的亲切感,因为她的气质,还有那双似曾相识的眼睛。没想到她是薄枫的女儿……假如薄云真是他的骨肉,到底是幸还是不幸?他真不想在这种情况下和薄云相认,他从未对她履行过父亲职责,却要强迫她来挽救自己的女儿。
可是他不得不盼望这是真的,薄云的存在,是他们挽救琪雅生命的最后一线生机,她的状况每天都在恶化,医生脸上一丝安慰的礼貌的笑意都没有。
第二天一早,宁致远带着薄云来探病,她眼睛红肿,穿一条朴素的白裙子。苏青满怀希望,主动拉着她坐下,尝试说些温柔的话。
“吃早饭了吗?”
薄云摇摇头,冷静地说:“我想可能要抽血化验,最好空腹,所以只喝了小半杯水。”
苏青双眼放光,她愿意验血?
薄云看一眼宁致远,他微微点头,给她勇气。
“我跟致远讨论过了,死生事大,恩怨事小,无论如何我会配合的,我只有一个要求。”
孟海涛身体前倾,急切地说:“无论什么要求我们都答应你!”
薄云嘴角挂上一丝凄楚的微笑,他们以为她要什么?分得家产,登堂入室,成为孟家千金小姐?
她缓慢而清晰地说:“假如,我和琪雅姐真的是同父异母的姐妹,而我捐血可以治疗她的疾病的话,我会毫不犹豫地救她。但是,我的条件是——请你们不要打扰我的生活,我只想过简单平静的生活,不想跟孟家有任何瓜葛。”
“这就是你的要求?”苏青不敢置信。
“是的?不然呢?你以为我想要索取高额的报酬吗?我要的从来就不是钱,我现在也不要钱。最需要钱的时候我哭泣过,绝望过,只求妈妈能活下来。如今妈妈不在了,天大地大,我独生独死,无牵无挂,我不想改变现状。”
宁致远心中凄楚,揉着薄云的肩膀。
孟海涛没想到薄云的要求是什么都不要,不知说什么好,宁致远站起来主持局面:“拖延无益,马上验血吧。”
等待结果的时间分外难熬,宁致远陪薄云走出医院,找家咖啡馆,让她吃些东西补充抽血之后的虚弱。她大口啃着面包,连喝了两杯果汁。
“慢慢吃。”宁致远替她切开全麦面包,塞入Ru酪和火腿。
“我很饿,从来没这么饿过。”
“我明白,云,谢谢你如此勇敢,换做我,也许我真的会逃走。我很抱歉让你在这种极端的情况下,面对你的生父。”
薄云沉吟片刻,低声说:“其实我不讨厌他,相反,假如孟叔叔真的是我父亲,我会感到庆幸。他那么儒雅温和,对我说话一直轻言细语,还送书给我看,符合我心目中对爸爸的全部幻想。没有比这更好的状况了,我小时候曾经有很多可怕的猜想,比如……妈妈是被一个坏人**的,那人是个恶心的酒鬼、赌棍、或者抢劫犯之类。”
宁致远觉得薄云真是单纯又可爱,面对如此巨大的精神冲击,她还是能迅速冷静下来面对。转念一想,她面对这种困境已经不是第一次,犹记得当初她第一次敲开他的房门时说的那句话——请你睡我,给钱就行。她就是那种弹簧一般的Xing格,看着柔软,压力越大,反弹越强,绝对不会轻易放弃。
苏青打电话来,只有简短一句:“请你们马上回来,验血结果已经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