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带上精心准备的那枚蓝宝石戒指,抛下一切事务,飞到苏黎世。他到达的时候已是夜晚,震天响的音乐从公寓中传出来,他在拥挤的人流中找到孟琪雅,她已经醉到口齿不清,看见宁致远,给了他一个酒精味儿的热吻和黏糊糊的拥抱,然后,她被一帮不同国籍的帅哥继续拉去灌酒,热舞。
宁致远手里捧着一大束白玫瑰,挤到身边,在她耳畔说:“琪雅,我们能单独说说话吗?我有很重要的事。”
“有什么比彻夜狂欢更重要?致远,别这么严肃,一起来High吧!”
孟琪雅抢过他手里的白玫瑰,撕扯下那些娇嫩的花瓣,洒向空中,发出快乐的尖叫,她撕扯的也是宁致远的心,她如花般的笑颜不是给他一个人的,而是给无数人,她的身体在不同男人的胳膊中交换,他们吻她的脸颊甚至嘴唇,抱紧她,跟着音乐疯狂扭动。
宁致远看见和五彩纸屑一起被践踏在地上的白玫瑰,叹息,他随手将装着戒指的礼盒扔进大筐里面,各种包着彩纸的生日礼物在里面堆成小山,小礼盒瞬间被香没。他当夜就返回美国,而孟琪雅之后绝口不提那枚戒指,宁致远以为她根本没看到,只当做无关紧要的垃圾被佣人和狼藉的酒瓶纸屑一起扫荡出门。
今夜,孟琪雅蜷缩在被窝里,一个人睡,好冷,在另一个房间的宁致远,他会不会也失眠?她把那枚蓝宝石戒指保留了这么多年,一直想找个机会,和他促膝长谈,关于荒唐的二十岁,关于惧怕承诺的糜烂青Chun。十八岁切除子宫之后,孟琪雅进入一段最放荡不羁的时光,她睡遍苏黎世年轻英俊的帅哥,以为在感官享乐中找到人生乐趣。二十岁是她华丽的巅峰,有胸有脑有美貌,账户里花不完的零用钱,会玩,也玩得起,无数男人拜倒在她石榴裙下。
宁致远当日捧着白玫瑰而来,她当然知道意味着什么,但她假装不懂。开玩笑!才二十岁而已,她才不要当宁太太,她要做光芒万丈的风流名媛孟琪雅。宁致远默默地来,默默地消失,她在宿醉之后的清晨下意识地唤他的名字,但是,身边躺着的两个男人,都不是他。她脸上残妆未卸,爬起来打开每间房门寻找他的身影,无果。她才意识到,她真的伤了宁致远的心。
三天之后她才在堆山积海的礼物堆里发现那枚美人鱼蓝宝戒指,毋庸置疑,这是宁致远留下的,她只对他一人说过,若要向我求婚,我要蓝宝石。
往事并不如烟,它只是潜伏着的兽,在恰当的时机爆发,让人毫无招架之力,此时方知,情障乃世上剧毒,终生难愈。
第二天一早,宁致远起床,孟琪雅已经穿戴整齐,坐在壁炉前面,度假山庄的侍者送来早餐,咖啡的香气弥漫。她冲他粲然一笑,手指撩开垂落胸前的大卷发。
他看见她戴着那枚蓝宝石戒指,精心呵护的一双手,玫瑰花一般娇嫩。她天生就是个少NaiNai命,锦衣华服,玉手纤纤,不需Cao持家务,磨损她的容颜。
他在她身边坐下,火炉的光映红她的脸颊,他看见她眼角几丝隐约的细纹,在冬季干燥的阿尔卑斯山区,无论涂抹再昂贵的面霜,岁月的痕迹暴露得如此无情无义。他的手抚上她的脸颊,脑海里想起八岁的她和十八岁的她。八岁的她跟在他屁股后面,叫他致远哥哥。十八岁的她赤Luo裸地跨坐在他身上,小豹子一般说——致远,再来一次!
二十八岁了,他们的故事,是不是该有一个童话结局?她今天没有化妆,穿着宽松的毛衣和牛仔裤,一双厚实的羊毛袜子,在脚踝处堆着缱绻的褶子。她这样朴素的模样让他不习惯。他忍不住捧住她的脸颊,端详这张一直在他生命中存在的容颜,她的手覆盖上他的,戒指冰凉。
“致远,你曾经爱过我,那未来,我们还是有相爱的可能Xing吧?”
“琪雅,那一点点爱的余烬,好似即将熄灭的炉火,不足以支撑漫长的一生。”
“木头烧成炭,却比熊熊火焰更加炙热。爱情本就易逝,我没指望我们之间因为热恋而结合,把我们捆绑在一起的,难道不是比爱情更结实的东西吗?彼此的了解,兴趣的契合,双方的家世财富……”
宁致远脸上是落寞的神情:“这些就足够了吗?没有爱情,其他的都无足轻重。”
“不,致远,爱情是最轻飘的,我们都尝试过不是吗?十年了,你可曾找到能许诺你生死不渝的爱情的对象?我已经看透,没有爱情的婚姻,更加长久。因为不会失望,不会受伤。不如我们结婚吧。”
“你向我求婚?”
“对,这是我欠你的,二十岁时我没让你说出口的话,今天我来说。请你娶我!我们一定是完美的一对,相敬如宾,举案齐眉。”
宁致远心里说——纵纵使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可是他听见屋外猎猎寒风,白雪地反射出清晨蓝色的阳光,举目四望,天地茫茫,在这一刻,陪伴在他身边的,是已经和他纠缠了一辈子的孟琪雅,那就认命吧,也许这是上帝的安排。
他听见自己身体里一个陌生的声音沙哑着说:“好,那就结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