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上衣服钻进被窝顷刻便睡了过去。
等钟意再次醒来时,睁开眼看见陌生的房间。
有片刻的恍惚,过了会儿他才想起早上看病一事。
他吃了药又睡饱了觉,现在体温完全正常了,只是全身泛着发热后的酸疼。
不过比起早上的忽冷忽热已经好了很多。
包好像放在客厅没拿进来,他找不到手机看时间,看看窗外已有暮色,他这是睡了一下午?
床头放了两支矿泉水,钟意拧开一瓶一口气喝了个光,觉得精力又恢复了几分。
他下床出门,在客厅走了一圈也没见到人,只好推开了虚掩着的书房门。
沈西风正趴在书桌上看书,听见声音转过头来,上下打量着钟意。
“好些了?怎么没穿大衣就出来了?”
钟意摇摇头,走到书桌边,“我那身衣服裤子坐了医院的椅子,得赶紧洗,不知沾上多少细菌了。”
“……”
沈西风无言地起身,捞起沙发上自己的外套扔给钟意,“赶紧穿上,待会儿又发烧了。”
钟意把那件外套稍稍拿开了些,用眼神询问沈西风,犹豫道:“这是你早上穿过的?”
沈西风简直想揍人了!
他指着钟意身上那套格子睡衣:“这也是我穿过的睡衣啊,你不也穿得好好的!”
钟意也有些为难。
一方面他不愿穿沈西风的衣服,另一方面他更不愿穿大量流过汗且去过医院的衣服。
两相权衡,钟意索性放下外套,直视沈西风:“我想洗个澡。”
沈西风被他逗笑了,“这下你连内裤都得穿我的了。”
钟意沉默了数秒,转身往外走。
沈西风连忙跟上,“你知道浴室在哪边吗?去我房间吧,我给你拿条新毛巾。”
钟意从客厅沙发上抓起自己的书包,头也不回地往门外走:“我自己回家洗。”
“别别别!”
沈西风冲了几步拽住钟意的书包带,“跟你开个玩笑嘛,我有全新的,全新没有穿过的!”
两人站在玄关拉拉扯扯都不愿放手。
忽然大门哐当一声被人推开,沈妈妈夹着一身寒气从外面回来,一抬头看到这场景,不由得一愣。
沈妈妈问:“怎么了?钟意不是还在发烧吗,怎么穿着睡衣就出来了?沈西风!是不是你欺负人家了!”
最后一句口气陡转,吓得沈西风头一缩,“我没有!我劝他穿衣服来着!”
沈妈妈不由分说地上前先揍了两下沈西风,再搂过钟意把他往里推,“快快,别杵在门口吹风,你这才把体温降下来,得注意保暖。”
钟意对这样的热情实在无力抵抗,双脚不自觉地跟上了。
沈西风吊在后面瞎嚷嚷:“他说他想洗澡!”
“洗就洗啊,洗澡好,把身上的细菌灰尘都冲掉,去去晦气!去吧,去西风的房间冲个澡,阿姨给你拿换洗的衣服,都是新崭崭的,那臭小子一件都没穿过!”
等钟意洗完澡出来,窗外已是黑沉沉的一片。
他用毛巾擦着头,步出沈西风的卧室,就闻到阵阵饭菜香扑面而来。
沈妈妈正在摆碗筷,见他出来了,莞尔一笑:“洗好啦?嗯,气色看起来都好了不少。”
她走到钟意面前,扯了扯他身上的衬衫和毛衣,“嗯,你看着只比西风矮半个头,但是骨架小,穿他的衣服还是大了一号。明天我重新去给你买。”
钟意的手正在头顶呼噜头发,闻言一怔。
他保持着那个姿势僵硬地回道:“不,不用,我自己有衣服……”
“没事,我一天闲着无聊,逛街就当锻炼了。我们家西风上大学还得指望你,买几件衣服算得了什么。西风说你爸妈都不在身边,你要不介意,就常过来,阿姨给你做好吃的。”沈妈妈热情道。
沈妈妈眉眼弯弯地笑着,沈西风的眉眼完全承袭了她的风韵——圈内人称“杨柳风”。
两人笑起来真如和煦春风一般,给人以莫大的安抚。
钟意看着沈妈妈,他已经很久没遇到这样不带丝毫功利的善意了。
一时间心里有滚滚热流淌过,让他说不出话来。
“吃饭了?”沈西风伸着懒腰从书房里走出来,瞟了眼钟意和他妈妈,“干嘛呢,偷偷说我坏话?”
他径直走到餐桌边,捞了块排骨丢进嘴里,嚼了嚼不过瘾,手里又拿上一块,转身朝钟意他们走去。
“嗯,这毛衣挺好看啊,妈你什么时候买的?这颜色叫什么?看起来很高级啊。”
沈妈妈退后两步,笑着打量起钟意,“这叫西柚红,今年可流行了,也就钟意这样的气质能穿出这个味道,你穿都不见得能有他好看。”
确实好看,沈西风边吃排骨边品美人。
饱和度偏低的水红色配上钟意的黑发白肤,整个人清新得好似雨后的莲花。
两母子站在一处,同时抄起手,上上下下地打量,弄得钟意无比尴尬。
钟意愣愣地看向沈西风,指望他能解个围。
沈西风果然收到了他求助的眼神,眉毛一挑,“怎么,你也想吃排骨?来来来,这是我们家保姆阿姨的拿手好菜,你在外面绝对吃不到!”
说着,沈西风把手里那块排骨往前一递,送到了钟意嘴边。
她们口中那位超帅的男生,正坐在第一排靠着车窗熟睡。
深灰的羊绒围巾,浅灰的呢子大衣,跟周围的油腻大叔们形成了巨大的反差,精致漂亮得像刚从杂志封面走下来的明星。
女生们买了牛奶跟面包,悄悄放到那男生的怀里,压着笑红着脸跑开了。
等钟意醒来时,车已进站。
售票员在一遍又一遍地提醒:“到合意县的乘客请拿好行李,按顺序下车。”
钟意忙要起身,忽然摸到怀里的面包跟牛奶,怔住了。
售票员看到这位漂亮男生醒了,呵呵笑道:“拿着吧,有人请你吃的。”
售票员说的是县城方言,尾音上扬带着点恳求的意味。
钟意便回了她一笑,起身下了车。
从长途汽车站出发,还有五六公里才能到墓园。
这段路没有公交,只有非法营运的小三轮车。
钟意180的个子挤在狭小的车厢里,头都无法伸直。
他旁边坐了个抱小孩的大妈,怀里的胖小子两三岁大,正一脸严肃地盯着钟意手里的早餐。
钟意迟疑地把面包递给他,被那小子一把抓住紧紧攥在手里不放,吓得他赶紧喝了几口牛奶,用眼神跟那小子对抗:这是我的,你吃面包就好。
几番颠簸,终于来到了墓园大门处。
平日里的墓园门可罗雀,偌大的一片山头只能看到三三两两的身影穿梭其中。
钟意拾阶而上,在一排矮松林立的墓碑前停下了脚步。
墓碑上的照片总是生前最好看的那一张,或端正或浅笑,盈盈注目着每年来几次的扫墓人。
钟意抬头,照片中的母亲微微垂目,唇边噙着一弯娇笑,目光偏向左侧,似在看着什么。
这照片是某年中秋照的,那天父亲难得赶回来同他们一起过节,母亲很是高兴。
当晚的照片中,这是她最喜欢的一张。
“妈,小意来看你了。”
钟意蹲下身,拨了拨刘海,藏住额头的纱布,淡笑道:“走路不晓得撞了,没什么事,你别担心。我的保送通过了,是B大,本来我还想考港大的,这下可以提前放松了。下半年我就去北京念书了,可能只有寒暑假才能回来看您,别怪我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