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通知孙军长,向古北口长城方向撤退吧。十五师也到了长城,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唐义州道。
凌寒点头。“好,我们再坚持一下,协同作战步调,等等他们回复,以免有同袍腹背受敌。”
“凌队,这仗打的怎么这么没有希望啊?”唐义州感叹了一句。
凌寒不由得一愣。凌寒与唐义州年龄相若,唐义州略大凌寒两三岁,本来就是旧识。两个人在东北时候就比较熟悉,是以,战场之外,也不介怀说些心里话。
彼此都没有说出口,但是肯定是心里都有疑虑的。
这仗,该如何为继。
“这一次的任务完成了,这一关过去了,可是,下一步呢?东北军俨然要换了主帅了,南京政府是怎么样的打算,还要不要打?打到什么时候?该怎么打?”
唐义州摇摇头,满目的凄寒。
“唐师长,我们都是军校出来的,作为军人,一直的要求都是执行命令,莫问情由。”凌寒目光一凛,沉声说道。略是思索,凌寒又缓了缓:
“何况,义州,这些问题你问我,我如何知道?问云清,他恐怕也做不得主。就算是南京政府,到底怎么打,恐怕也没有想好。就算是想了,打定主意,真的就是算无遗策,真的能够令出必行?热河战役,不是谋划了很久,预防工事修建了几个月,战争打成什么样子你也是看到了。云清如何不绝望?这些,南京恐怕也是料不到的。可是,就算是如此,十五师也到了古北口。十五师的师长黄子明是江文凯黄埔的学生,是南京政府的嫡系部队。他们被派往古北口的时候,知道以后会怎么样么?”
凌寒的话,有几分诘责,有几分无奈,可是,更多的是身在战场的将士的坚定。
这仗,打到现在,无几人不绝望的,恐怕也无几人看到希望。身在高层,凌寒与唐义州都明白,下一步,再下一步,恐怕无论是东北军还是南京都没有估量好。他们想打的热河战役这样收场,猝不及防,昏天暗地的失败,一时间还没有后招。凌寒更是明白,以江文凯的保守,绝对不会真倾全国之力来在热河平津与日本一战的。
可是,凌寒举目四望,四野苍茫。三月初的古北口,还是极冷的。
这萧索冷寂的夜,是战场,弥漫着硝烟与血腥,站在这里,无论他们是什么出身,什么职位,于此地,他们是军人。他们肩负着守卫这方寸之地的职责——掩护着其他部队的驻防,移防,给其他的部署争取时间。没有更远的未来,只有眼下。这是军人的职责,执行命令。
“可是,绝望了,希望渺渺,这仗就不打了?就该要是像热河守军那样一击即溃。如果是自己都不坚持,都看不到希望,都不愿意抗争,那么,同胞民众,不都是绝望了吗?只有我们坚持了这一步,坚持了下一步,看到胜利的曙光,我们才能坚持到胜利。哪怕是,这一路,都是热血染红,血肉铺就的?战争,本来就如是。作为军人,本来是有准备的。”
凌寒的声音有些苍凉,却很是平和。不管是希望多么渺茫,他们需要坚持,需要胜利。
“凌队,我的部下是驻守沈阳的部队,从九二一开始,我们的将士们流失很多,根本不是整编……我想带着大家回到东北的。”唐义州道。
凌寒目光一寒,心头一痛:
“我知道。东北军的将士都是此心吧。我来前线之前,云清与林熙宁通过电话,远希望林熙宁能转告江先生,东北军希望能够在唐司令的带领下回到东北。”
凌寒拍了拍唐义州的肩膀。
“谢谢!我知道了……凌队,你为什么来前线?章司令已经引咎辞职,你也不是东北军人。我们将东北拱手让人,就算是拼尽全力,就算是死,我们也有义务带领东省的儿郎回到家乡。哪怕是再遥遥无期,哪怕是希望渺渺,就正如你说的,用血肉铺就,都要回到故乡。”唐义州的目光里,看得到光明。
“因为我们都是国民政府的军人,不分彼此。我们的国民需要胜利,即使没有胜利,也需要一场轰轰烈烈的战斗鼓舞国民的士气。我们要能够告慰我们的国民,让民众相信,军人还在努力,为了守卫山河,为了不成为亡国奴,甘愿流血牺牲。热血从不会冷,我们的希望永在……”
在国民的眼中,他们失败了太多,甚至连战斗的勇气都没有,甚至连希望都看不到。凌寒希望云清不绝望,希望国民不绝望,那一战,就值得。
凌寒的目光里,是古北口长城外的一轮寒月,是萧索的晚冬里绵延的太行山脉……
山河都在眼中,不管是未来多么的渺茫,他们一直不竭的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