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寒笑着,顺手撸了撸凌豪的头发。
凌豪在《申报》工作,徐颖珊之前是《京报》的总编之一,两个人算是半个同行,凌豪工作有些困惑,便向徐颖珊请教。
徐颖珊自从《京报》事件后,一直在扬城,虽然远离了风暴的中央,却还是不免关切那些同行,对新闻还是有所了解的。
“我的同事们,现在信仰着各种主义,加入各种社团,愿意为主义做先锋。可是,很多时候,事件就是事件,不是主义完全可以解释的。可是我的同事们,已经在用主义解释事件解释新闻。不同的信念,彼此会争执。而不信仰任何主义,仿佛会被同事们认为,信念不坚定。我觉得这不一样的……”
凌豪坦诚着自己的困境。
“从执政府流血事件之后,观念不一的人,都选择了各自的道路。有极左派,也有中庸的,也有已经放弃这个行业,专心去做学术的。那些政见不一的大家互相攻讦,俨然不是当时一起探求真理共同进步的样子……新闻人要有观点,但是,还是不要急于争执站队。很多人都忽视这一点了……”
徐颖珊道。徐颖珊长发披肩,暗色条纹旗袍,戴着眼镜,一直都是知性的样子。她目光明亮,睿智而优雅。
徐颖珊虽然说的很是委婉,但是对凌豪是醍醐灌顶。
“二嫂,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我其实也一直觉得,是不是很多人,不只是在做新闻,是在做政治。那些文章,思想观念胜于事实,而彼此的针锋相对,那么严重。本来,新闻是真相而不是口号……”
凌豪道,目光落在一叠报纸上,烦不胜烦。
江文凯与昔日的盟友反目成仇,互相攻讦。革命主义的观点,大行径庭。昔日还曾经并肩战斗,而如今,已如仇雠,仿佛是一定要你死我活。
原不是这样的观念,不然不能够联合;然而,一旦分裂,就要告诉大家,这是完全针锋相对的思想?凌豪觉得这是不对的。
徐颖珊点头:
“是的,很多人,想做的是政治工作不是新闻。只不过,新闻工作是他们宣传政治理念的窗口而已。其实,就算是宣传政治的理念也没有错的。不可能人没有偏向性,没有主观的倾向,政治观念……但是,如果先入为主的认定了对错,然后据此去敷衍成篇,又不肯去理解和宽容任何异己的观念,那种不过是愚人愚己。如果真的陷在这样的潮流中,未必是好事儿……”
徐颖珊一直都是目光独到思维独立的人。也是因为对目前新闻行业的认知,徐颖珊没有再打算继续从事新闻工作。她本来是京华师大国文系的教授,与她常来往的许多也都是学者。当年,一心宣传民主独立的热心救亡的学者分裂,学派纵横,却各自走向极端,也有很多已经不再涉足政治,徐颖珊亦如是。仅是在扬城师范任教,沉醉于国文,徐颖珊觉得更心安。
“你从事新闻,二哥不反对;如果你从事政治工作,愿意在政府工作,也好。可是,真的是你陷在自己不理解,而又偏激的混乱中,二哥很不放心。”
凌言说的语重心长。
凌豪沉思着,点点头:
“我明白二哥的意思,我好好的考虑考虑……”
凌豪坐在沙发上,凌寒坐在一旁沙发扶手上,手搭在凌寒的肩膀上,却是看着凌言:
“二哥一直偏心小弟,所以,小弟跟二哥亲……”
“三哥我没有……”凌豪回身看着凌寒,被凌寒这么说,觉得很是不好意思。
凌言扬眉瞪凌寒:
“你就胡说八道,等大哥骂你我便是再也不管你!”
凌寒嘻嘻一笑。
正在这时,刚刚睡醒的书琛站在楼道里,奶声奶气的喊着叔叔,晃晃悠悠的往楼下爬。
凌寒就站在楼道边上,看着书琛连走带蹭的下来,伸手把书琛抱在怀里。
“叔叔带你院子里玩去……”
“嗯……”书琛应着,搂着凌寒的脖子,格外的亲昵。
倒是凌言看着凌寒,想着他刚刚经历过丧子之痛,不由得多些酸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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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言的婚礼如期举行,婚礼上一对璧人,格外耀眼。
凌言与徐颖珊相对于同龄人都是晚婚,他们各自都经历了各自的坎坷磨难,这一路走的很漫长才终于走到了一起,更是懂得珍惜和惜福。没有了少年时期的激情洋溢,他们恬淡的笑容里,是相互信任与守护的温存。
凌言婚礼过后,凌华和凌豪回上海工作,凌言夫妻与凌寒夫妻也都回到各自的工作岗位,生活仿佛又如常一般。
只是,一番风雨,几度春秋之后,经历诸多事宜,个中滋味都在个人的心头和记忆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