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老帅再说吧。老帅那里还是有一关要过的。云清哥不要那么泄气,秦皇岛的部队还是要依靠你的。”
凌寒勉强的笑道,激励着云清。
云清微微点头,却很是苍凉。
“凌寒,我还记得那年在美国见你,你才二十岁还是二十一岁?校长说你是那一届的第一名,那么厉害。我们一起在操场上勾画我们要建立的现代军队的样子,我们要建一个我们的空军部队,机械化部队……那时候,我们志气满满,信心百倍,都以为可以做到的吧。后来你偷偷回国,隐姓埋名,我们一起看着秦皇岛军队从无到有,从十来架飞机到二百架飞机,从一支土枪土炮的部队到装备了空军装备了最先进武器的部队,凌寒,我们做了那么多事儿,做了那么多努力……”
云清望着凌寒,眼圈红红的。
凌寒沉默着,不知道该怎么样的回应、
“可是,我们做的这些,有什么用?我们入关打了两次直奉战争,死了那么多人,打败了杨倍磊和罗震。然后,我自己的部队在攻打东北军……毁于一旦啊……所有的功绩,所有的努力,都弥补不了这一次的反叛。”
云清悲戚的说道。
凌寒知道云清的意思——秦皇岛部队一直都得到了很充足的军饷,一直装备有最先进的武器,享受着很高的待遇。也因此,他们在直奉战争中建立了卓越的功勋。而这些,因为这次的反叛,都不会再有了。荣耀与利益,都成灰;有的是叛逆被铭记。
“我来保证大家不被清算。若是能够保住这支部队,就算是死,我也没有遗憾,也不会皱眉的……”云清道,他喝着水,手一抖,水撒了一地,烫了他的手,他也浑然不觉。
“云清哥……”凌寒连忙把他把水杯拿来,拿了毛巾帮他擦拭。
“就算是我死了,那些死了的兄弟们也不会复活,那些签订了的协议,也已经黑纸白字,那些伤,都在了,不可磨灭……凌寒,我们的理想没有实现,我们的努力都没了……”
云清握住了凌寒的手,凄然。
云清泪水落下,滚烫。
咬牙撑了这许多天,终于战争结束了,在凌寒的勉强,云清不需要半分掩饰自己的情绪,他泪水涌出,旋即,泪流满面。
凌寒咬着嘴唇,仰头,抑制着泪水:“云清哥,为了我们的努力没有白费,兄弟们的血没有白流,你才需要更坚强一些。死很容易,去国也容易,留下来,收拾这战场,收拾这残局,才更有意义。很难,但是你更要坚持!”
云清不是特别强硬的人,性格也好做人也好,他都是很柔和的。他少年时候开始,即生活在物质极为优越的条件下,有随从无数,被父亲宠爱甚至于溺爱,家里的姨娘照顾。
及至后来读书,他天资聪明,也没有花费什么力气,十几年的光阴里,他愉快轻松的做着大少爷,郊游玩乐,没有丝毫的负担。甚至,章林峰也曾觉得儿子过分的温和闲适不争不抢的性格不适于从军,他在海外给云清存了一大笔钱,想云清可以在海外生活。
因为读书时候,学到的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思想,云清开始明白自己的家族和自己对东北,对国民的责任,从入讲武堂开始,他便选择了一条坎坷的路。
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与父亲就不只是父子的关系,还是长官与部下,他的路就比单纯的做帅府的大少爷要艰难百倍。
他在军中努力拼搏,获得父亲的认可和支持,也曾有意见分歧与父亲争执,也曾见疑于父亲,但是,父子都是选择了信任与迁就。
然而,这一次之后,都不会再有了。
数年来的一幕幕在眼前闪现,交叠而来,又渐次散去。
事已至此,那就走下去,该他面对的事情,承担的责任,他不畏惧,也没有想过逃避。
云清手背擦拭了泪水:“凌寒你帮我去打水,收拾一下,我们回奉天军部!”
凌寒麻利的给云清倒了水,取了毛巾递给他。
整理了军装,披上呢子的大衣,云清与凌寒走出营帐的时候,外头正好下着雪。有雪花飘落在脸上,瞬间的化了,冰凉。
“今年是不是格外的冷,咳咳……这风雪也该是住了。”云清道,声音低低的。
凌寒闷闷的应了一声,没有说话。
这一年,东北格外的冷。只是这场风雪只是冷冽酷寒的开始,远不是结束。
云清也会不知道,这一场战争不是云清艰难绝境的终结,而只是序幕。
他的仁慈与悲悯,未救得了华衡方,也没有能够拯救他所职责所在庇佑的土地、民众和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