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
晚上七点多钟的扬城大街上,冷风刺骨,路上来往的行人极少,偶尔一两个路人也都是行色匆匆。没有人注意到停在路边的那辆别克车,还有站在路边车的阴影里,那个颔首默然而立的青年。
凌寒也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了。他从参谋处一路小跑到大哥车上的时候,拿了大衣却没有来得及穿上,上车就放在座位旁边,却不料,中途就被大哥赶下车。
下车不到两分钟,凌寒就觉得全身被寒风吹透了。寒风刮在身上,真如刀一般。他强忍着冷,克制着瑟瑟发抖的身体,勉力的站着。
他集中的思绪,不去顾及这寒风,只是在想,他到底又是哪句话惹怒了大哥。
因为没有告诉康参谋长请他做自己的证婚人吗?他的确是忘记了,而且不是有意的。他只是在军中时候不由自主的回避着婚姻的事情,以免让自己分心。
或者是大哥认为他是故意的不告诉康健吗?自己都答应成婚,答应娶陆曼卿,不至于幼稚的娶做这些小动作啊?他又不是凌豪,不高兴了就鼓弄些小调皮出出气。
想到凌豪,凌寒心中由得一动。家里只凌豪命最好了。父亲在时,他是父亲最爱的幼子,父亲去世,自己和二哥还照顾的他周到,哪怕在国外,他也能依旧的做心思单纯的少爷。及至回了国,大哥又格外的宠溺偏爱他。旁人讲嫡庶有别,他家真正的少爷只有这个姨娘生的幼子。
车灯开着,凌寒借着车灯的光偷眼去看车里的大哥。凌晨靠在车上,似乎在闭目养身。明俊也靠在车上,在等待着凌晨发号施令。然而,凌晨沉默着。
每一分钟在凌寒这里都格外的漫长。
明俊看了一眼凌寒,实在是不落忍。
“大哥,外头太冷,别冻坏了凌寒,您有什么教训他,让他上车说吧。”
凌晨睁开眼睛,沉思了一下,自己推门下车,站到了凌寒的面前。
“大哥……”凌寒唤了一声。
“清醒了吧,你想明白了吗?”凌晨问道。
凌寒的双手紧贴着裤线,端正的站立,看得出来是艰难的保持着站姿。
凌寒轻轻呼了口气,让自己说话不至于牙齿打颤:“大哥是说我忘记告诉康参谋长的事儿吗?我真的只是不小心忘记的,大哥……”
凌寒的声音有些弱。
他真的是有些怕大哥的,更怕,他自己说实话大哥都不信。
“你还没有忘记过我吩咐的事情,这是第一次。”凌晨道。
凌寒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他该怎么解释呢?去跟大哥说,他只是想全心全力的做好军务的事情,所以无暇顾及其他分心?还是说,他本来就很不愿意想起结婚的事情?
都不是好话,说什么都难逃大哥的责骂,凌寒不妨就沉默着。
“你还是不想成婚的……”凌晨叹了口气。
“大哥……”凌寒抬眼看着凌晨,眼眸清寒如水。“大哥,我若是说我想成婚,您也不会信。我也不会违心说那样的话。不过,大哥吩咐的,凌寒照做就是。告诉康参谋长的事儿,凌寒确实忘记了。”
凌寒虽然是努力的平息着气息,也是有些颤音。
“走,我们走回去,明俊你开车跟着就行。”凌晨道。
凌寒得了大哥的命令,才敢略是松懈的动了动。
凌晨看着凌寒的侧脸,轮廓很深,透着骄傲坚毅。凌寒从来是骄傲的人呢,哪怕是他跪在地上,说着服从的话,都是有着凛凛的硬气与骄傲。他伸手按住凌寒的肩膀,用力的捏了捏:“你怎么是越发的瘦了?这样下去不行。该长些肉,壮实些。”
凌寒点点头:“嗯!”
凌晨的手搭在凌寒的肩膀上,凌寒还是有些冷,抱着双臂,兄弟就这样走着,从来没有过的亲切和谐。
“凌寒,你是不是怨恨大哥这么做对你太狠了?”良久,凌晨突然发问。
感觉到凌寒停了一下,旋即又调整步伐,跟上凌晨的节奏。
“我知道大哥为什么这么做,我理解您。大哥自己说到狠这个字,那便是大哥也是下了狠心的。大哥您了解弟弟,既然大哥狠心了要治我,那凌寒自然是不好受……不过,我没有怨恨过大哥。我小时候,父亲和大哥都跟我说过,一个人做了什么事儿,就要承担由此的后果。我之前所做的太过,屡屡犯戒,便该受这些。”凌寒道,他说着,抬眼看着天空。天空如幕布一般,阴冷的天,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只是,车灯与路灯的映射下,凌晨看到凌寒眼中闪着光。
凌晨与凌寒相处日久,看得出来他军事上的过人智慧,缜密思考与果敢韬略,自然是也猜得出,凌寒是知道自己的手段和苦心的。
果然,他是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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