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自己的孙女十一娘恐怕也是备棋,但因为晋王贺烨早前“表现”,先是相助打击柳直,再又遣内宦暗示贵妃已有行动,太夫人对贺烨已经一改成见,再不相信他如表面那般顽劣暴戾。
太后想要盯死晋王,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只要谢莹一昧“愚顽”不改,太后也不愿放这么个不能掌控的耳目去晋王身边,谢莹一旦不能通过考验,妹子的担忧就可解消,至于谢翡,虽说有些小聪明,眼下看来还远远不是晋王对手,就算最终被太后采用也不足为虑。
太夫人倒是相信十一娘足能应对各种情况,将来若她不愿为太后所用成为晋王妃,大可将谢翡摆放阵前挡箭,可若晋王将来要真能成为太后威胁……十一娘为晋王妃也不无益处,才有期望促成翻察旧案,彻底终结太后涉政。
总之,一切尚不分明,还是要走步看步。
而在宫外,元正佳节,家家户户都按风俗设有丰俭有别的酒席,以供四邻故交相互走访“传座”,平民如是,贵族自然也不例外。
薛陆离照常是与齐光等兄弟负责串门拜年,然而今年当他拜访完薛氏诸多姻亲后,便找了个借口单独行动,却是主动去了长安令宇文盛的内衙。元正休假,长安县衙也不例外,虽然衙前仍有值守,不过宇文盛今日是必然不会坐堂务公的,绕去内衙角门处,才见车水马龙来往不绝,今日既设“传座”,仆役根本不问来人身份,只要递帖献礼,都可放入席中饮宴,当然宇文盛也没有在“传座”坐陪,而是在另一处,但凡亲朋故交,才能被迎入。
不过此时已到下昼,“传座”虽然还未歇止,想来里头私宴已经散却,毕竟是元正,哪家哪户都得过年,拜年饮宴也是适可而止。
待薛陆离递上拜帖,宇文明府的管事仆役万分为难——来者可是京兆薛嫡宗子弟,若只迎去“传座”未免慢待简薄,可也没听明府提过与薛家曾有交谊,实在拿不准应当如何才好。
倒是陆离替人解了围:“今日趁元正日,一为贺明府节庆,二来也是趁明府得闲时机,在下欲讨教棋弈。”
宇文盛爱棋成痴,对于宣战棋弈者从来迎之不拒,仆役听了这话,直接便将陆离迎去里边一重极为雅致的院落,奉上茶水让在花厅稍候,便小跑着入内禀报。
长安令这时斜歪软榻,边上陪着正妻万氏,底下却是美妾璇玑半抱琵琶拨奏妙曲,宇文盛半闭着眼,手指却跟着节拍点点划划,一副沉湎乐律的闲适姿态。
万氏瞧见婢女探了个头,便知外头有事要禀,没有打断璇玑,放轻步伐出去问得仔细后,略微沉吟一阵,竟是到璇玑身边,伏低了身子耳语几句。
琴音顿消。
宇文盛眉心紧蹙,不解地看向璇玑。
“有大才子拜访,欲向明府讨教棋弈呢。”璇玑将琵琶放在一旁,唇角似笑非笑。
万氏这才补充道:“说是薛氏六郎,字绚之。”
宇文盛坐起身来,睨了一眼璇玑,握着万氏的手说道:“与薛绚之斗弈,怕是得耽搁晚膳了,有劳娘子准备一间客舍,布置得雅致些,我怕耽搁宵禁,只好留薛郎君一宿。”
万氏莞尔:“久未曾见郎君逢此劲敌。”
待万氏离开,宇文盛这才笑问美妾:“璇玑可是欲见这故人?”
“妾,不欲见。”
这答案似乎颇出长安令意料,微挑眉梢:“你在埋怨薛家?”
“并非。”璇玑樱唇轻抿:“只见之无益,因为薛六郎少便强记,恐怕这时,还记得妾身容貌呢。”
宇文盛一笑:“璇玑从前似乎提起过与薛六郎并无过从甚密,因而无从判断其是否杀妻灭子,只信任薛家非忘恩背义之族,故而愿意相信薛绚之是被流言中伤。”
璇玑抬眸,目光却虚浮无着:“可是妾身与那二人到底貌若,六郎一见妾身,应就会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