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稍候要与宗室命妇们共宴,仍旧穿着细钗襢衣,这时没在正殿诏见,十分平易地将人请去暖阁里,慈眉善目地看着四个孩子跽跪一排肃拜,赐坐称赏,先是带着笑意与太夫人姐妹两寒喧一番,便先提起伴读一事:“虽说来都是伴读,但其中四位更需稳重有才者,负责教导督促,伊伊虽然年小,气度才智都无可挑剔,甚合我意,就不知伊伊自己可愿意?”
话说到这样程度,也就是不容拒绝了,十一娘自然只有遵令:“太后器重,儿不敢辞。”
一边谢翡只觉心跳如擂,放在膝上的手掌都忍不住捏成拳头,倘若不是拘于母亲一再叮嘱的礼数,恨不能热切迎视表达自己也乐于授任的心情。
太后却没有先关注她,只问九娘往常学些什么。
“虽与族中姐妹一处诵习经史,然则儿素来不喜枯躁无趣,也只是将《孝经》《论语》等熟背而已,琴棋书画也都只是略通,相较棋弈略优,而书画居末。”九娘这显然是太过谦虚了,她虽并不擅长书画,然则对经史书籍还是不限如此浅显的。
太夫人这时说道:“九娘一贯跳脱,最受不住拘束,怕是不能担当重任。”
太后挑眉:“同安倒也需要玩伴,全是稳重老成也不妥,四妹先别急着替九娘推脱,还是让九娘自己说说她愿不愿意。”
十一娘暗暗睨了一眼九娘,竟略有些紧张起来。
九娘转脸看向祖母,似乎为难失措,好一歇才答话:“太后恕罪,儿愚顽无教,惧怕宫规拘管,只担心……担心……”
太后眉头轻蹙,她看出来了,柳氏九娘是为祖母之命是从,要想彻底收服不易不说,看上去也不是那么伶俐,罢,她这四妹既一心护庇嫡亲孙女,强扭的瓜也不甜,莫若成全,倒是十一娘,毕竟只是个庶出,又年少老成,未必不知在祖母心头地位始终不如嫡姐,恩服起来也容易。
“既然如此,姨祖母也不强求。”太后笑得分外慈祥,却没问谢氏姐妹才艺,直接说道:“早先我已同翡儿祖母与母亲提过,让她入宫陪着同安一处进学。”
谢翡是谢饶平侄孙女,韦夫人并非她祖母,对于谢翡是否入宫韦夫人并不在意,闻言也只是挑一挑眉而已。
哪知太后紧跟说道:“我听说莹儿年龄虽小,却甚有诗赋天份,埋没可惜,也让她入宫跟同安一块听学,由我督促教导,六妹应不至放心不下罢。”
“三姐,我只有莹儿一个嫡亲孙女,当然放心不下她离我膝下。”韦夫人果然没有照顾太后颜面,梗着脖子就顶撞回去:“莹儿也不愿入宫,三姐莫要强求为上。”
十一娘忍不住睨了一眼谢莹,却见这位已经开始淌眼抹泪,几乎在韦夫人话音刚落时就哽咽说道:“我不愿入宫。”
“我可不是在与六妹商议!”太后冷哼道:“谢氏好几个闺秀,要么自大狂傲、要么懦弱娇矝,六妹身为长辈,又是出身大族,却未尽教导之责,看看莹儿,被你宠纵成什么模样,元正日,又是入宫觐见,竟然悲泣落泪,若再不用心纠正,岂不是败坏家风?”
韦夫人气急:“那也是我谢家之事,不劳太后挂心,太后可不是谢家妇!”
“住嘴!”见韦夫人这般口不择言,太夫人又气又急,先于太后喝斥出声,替她求情道:“三姐,六妹气性一贯如此,着急起来就口不择言,还望三姐宽恕。”
“四姐,三姐一贯什么心肠你不知道,她这是……”
“你给我住嘴!”太夫人重重拉了一把韦夫人。
太后轻轻一笑:“四妹也不需这般焦急,姐妹一场,些微小事我何至于怪罪,不过六妹这般任性,其中道理,我需得好好与你掰扯了。”说完,太后却嘱咐宫人:“将莹儿先带下去好好安抚,哭哭啼啼不像样,落旁人跟里,不免议论失仪不敬之罪!”
这话彻底将韦夫人震住,只好眼睁睁地看着谢莹被人带了出阁。
十一娘却留意见谢莹瞪视着太后满是愤怒的目光,将面孔一低,唇角轻笑。
太后如此器重谢饶平的嫡亲孙女,非要收为己用,可依她看来,谢莹却并不领情,将来怕是有好戏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