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无回音,故,臣怀疑尚书令瞒奏扣本,岂非包庇纵恶?”
尚书省职责之一便为劾御史举不当者,故御史若非朝会直谏,奏本当然要经尚书省阅准,倘若御史纠举者五品以下,又非大恶,甚至不需知禀天子,尚书令即能决断,然而胡悦这回弹劾的却是一州刺史,属地方要员,尚书令必须上报天子。
灾情严重再兼刺史不法,导致民乱失序,这事放哪朝哪代都不能吊以轻心,许多不明就理的朝臣这下子全都将注意力集中在谢饶平身上。
然而,却不见预料之中的怒形于色或者惊惶失措,谢饶平看上去颇为无可奈何。
柳少卿心中一动,想到一个可能,于是就不觉得这桩突发事件有多悬疑了。
原来,这位道貌岸然的胡御史之所以马上大嚼,感情是因为今日身担重任导致失眠晚起,怕是为赶上朝连坐在道旁进食的时间都没有,只好违礼。
柳少卿虽然猜中了背后诡计,不过心里却一点没有轻松,看来太后因为不能借托天命神授堂而皇之听政,已经恼羞成怒,甚至不顾天子声名,打算用耽延政务、不利于民的罪名逼迫天子交权了!
他不由稍稍抬起眼睑,看向高高在上的天子……
不说君主龙威,但凡还有一点男儿血性,也不至于宁背这有失德贤之罪罢?
不过太后若非有十成把握,大约也不会如此孤注一掷。
柳少卿正在悬心天子会如何应对,正殿这出闹剧却仍然继续上演。
韦元平竟然为谢饶平打抱不平,长长一叹:“胡御史,是你误解了。”
他执笏出列,一揖解释:“圣人,胡御史上月初即上奏本,尚书令曾同臣与毛侍中李侍中四人共商,本欲请奏圣人及时严察平息民愤,然……圣人因龙体不适,故迟迟未有诏见……”
韦元平此言一出,文武百官恍然大悟,原来并非谢相瞒奏,而是没有上奏机会。
可还是有不少朝臣品度出韦、谢等人奸狂企图——就算圣人不曾诏见,从胡悦上本至今,也有两次朝会,众相国何不当面奏明?事关灾民生死,岂是一句不得诏见就能轻松带过?便有人挺身而出——参知政事薛谦!
这位在朝堂之上,已经当了三年摆设,可在今日,却直指韦元平话中疏误。
“圣人抱疾,令三省长官佐证,牵涉国政民生,更有祸乱之危,纵然不得诏见,三省长官亦当及时处置,拖延至今,实为失职!”
韦元平一怔,毛维却急躁起来:“胡悦虽则上本,然却未举实证,事情不曾察明,三省怎能在朝会上奏?”
薛谦沉声反驳:“并非草断黑白,不过奏知事态,有何不可?”
毛维正欲再辩,御座之上,天子总算开口:“尚书令,你有何话说?”
谢饶平今日本来就是内定要担当大梁——一来,察明御史劾举本是他职责范围,再者,韦元平与太后为同胞兄妹,由韦元平谏言太后听政有私心之嫌;毛维因为刘玄清一案惹得满身议论,这时不能太过高调;李子沅虽然也为国相之一,但声望根底还有不足;虽则谢饶平论来也与太后有亲戚关系,但世人皆知谢相妻室与太后并不算和睦,更关键是,涉及天子交权太后听政这类大事,除韦元平外,也只有谢饶平才有资格上谏。
可他并没有预料“锯嘴葫芦”薛谦会在这时跳将出来,一时愣神,结果就被天子点了名。
这才出列,持笏,却当堂跪下:“圣人,臣有一谏,不得不禀!”
“说罢。”天子很平静。
“汉州一事臣确有延误,甘当失职之罪,然,圣人因龙体违和而不设常朝,诸多国政要务实在难免耽搁,故,臣谏言,圣人康复之前,莫如暂允太后临朝!”
这话一出,即使有朝仪限制,宣政殿也难免大哗!
柳少卿冷笑,果然如此,太后那些野心暂时不提,就说单为夺政所行何事?汉州刺史贪桩枉法一事势必早被察知,然而拖延至今却不处断,为的就是今日借这由头证明天子耽误政事!这半月之间,也不知添了多少灾民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太后视百姓生命贱如草芥,中枢三省长官尚还助纣为虐,大周江山交到这帮人手中,只怕离亡国不远!
“尚书令,你之所言何其荒谬……”哗议之中,薛谦的质问尚还掷地有声。
然而他话未说完,却被天子打断!
“薛卿不需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