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被萧氏察知始终不好,而傅媪、青奴又是萧氏亲信,十一娘也只好嘱托碧奴。
哪知这孩子,虽然比青奴年纪要小,往常看上去难免不够稳重,却对十一娘极为忠心,聪明伶俐又再出人意料。
十一娘只不过叮咛她瞒着傅媪、青奴,尚不及说出已经盘算好的借口,碧奴却甚干脆地一口答允,一句没有多问,而是笑着说道:“小娘子有难处,婢子心里明白,小娘子放心,婢子会见机行事,不会让旁人生疑。”
便说早先,碧奴到底没听从十一娘劝说往一旁打盹,趁着萧媪教习识字之机,又去外头与那些仆妪“姐妹”亲近闲话去了。
待十一娘这边当着萧媪面前诵记至“所敬者寡而悦者众,此谓之要道也”一句时,碧奴早已收获满腹消息神清气爽跽坐在旁了,十一娘只消暗睨一眼碧奴炯炯有神的目光,便知这侍女有话待禀,然而她仍收拾迫切,好容易待到萧媪被琐事缠身离开,这才与心腹窃窃私语。
“瑾娘今日受了责罚。”碧奴禀报一句。
对于柳瑾这位顽劣庶妹,十一娘原本没有放在心上,然而却在归家次日拜见韦太夫人时,才得知柳少卿不久前新添了庶长子,生母正是眼下负责教养柳瑾的白姬,萧氏与柳少卿成婚多年,膝下却只有两个女儿,虽先后纳了三个姬妾,姜姬与姚姬也只先后产女,白姬应是柳少卿回京后才纳入府里,却一举得子,韦太夫人自然心花怒放,因而这位庶弟既没交嫡母萧氏照顾,更不可能让生母白姬教养,而是由祖母韦氏亲自照顾。
也便在同一日,十一娘亲眼目睹萧氏交待白姬清点家中仆妪人数,准备配发这年夏衣,才知道白姬竟能协助萧氏打理家务,可见地位不同于普通妾室,当然琢磨着探清这白姬底细,判断萧氏是真看重她,抑或只是表面文章。
眼下姚姬虽被禁足,柳瑾却免不得晨昏定省,最初一日倒还哭丧着脸,闹着要见她“阿娘”,哪知第三日来无衣苑,就成了喜笑颜开的乖孩子,不但在萧氏跟前有了几分规矩模样,对待白姬更加似乎亲近孺慕起来,如此变化,可见白姬颇有手段。
十一娘交待碧奴暗暗打听,才知白姬是利用笼络的法子,用了几套漂亮衣衫及精致腕珠,再许诺下不少好处,便将柳瑾哄得服服贴贴,心甘情愿听她教起规矩来。
又经过冷眼旁观,十一娘只见白姬对萧氏甚是恭谨,言行举止又落落大方并不过于卑缩,对待仆妪下人也甚和气从不颐指气使,看得出是有一定修养脾性也和气,还正想着倘若姚姬今后不再胡闹夺回柳瑾教养权,柳瑾跟着白姬也算幸运,哪知没过几日,竟就受罚。
“可是瑾妹妹又淘气?”十一娘问碧奴。
“是被如妪拘束得恼怒起来,骂了一句狗杀奴,白姬称如妪是娘子指派保母,虽是仆妇,对瑾娘却有教管之责,辱骂一则是不敬,再则大家闺秀更不该出言粗鲁。”
十一娘暗暗点头,白姬能如此教导柳瑾,可见并非表面应付萧氏嘱令而已,而确是对主母之令真心奉从,也难怪萧氏用她辅理家务。
“婢子今日打听得,娘子起初是想让白姬照顾小娘子,哪知因姚姬受罚,只好将瑾娘交托白姬,更有白姬旧仆炫耀,说她本家原也是京都富商,白姬也是自幼饱读诗书,当大家闺秀教养,又一手好算记,这才能助娘子掌家。”
京都富商中,似乎还真有一户白姓。
虽说眼下有士农工商为尊卑排序,商贾居末身份最低,但那些大商贾因为家产富裕,与不少贵族官宦皆有来往,别说时常出入高门大户,甚至还有参与宫宴机会,当年太后生辰宴,因京中富商李江海进献一颗东海夜明珠,光华能比满室灯烛,让太后欣喜称奇,特意诏见李江海入宫赴宴,还赏了一宫人与他,白姬若真是印象中那富商之女,入柳家为妾倒也不算高攀。
也难得她这般恭谨知礼,而不似姚姬那般自以为是。
白姬娘家富裕,又生下庶长子,萧氏不以为忌反倒处处抬举,显明萧氏这位主母在柳家地位牢固,并不会自危处境以致心胸狭隘不能容人。
十一娘正打算着今后如何更让萧氏顾重,却突听窗外一声响动,她不由一惊,疑心有人窥听两人私语,目光下意识张望过去,却见窗棂处“跃起”一只布偶来,又是鞠躬又是作揖,还有男子掐尖了嗓子说话:“小娘子万福,仆向小娘子讨赏,就赏块枣糕可好?”
紧跟着白影一晃,竟是一人直接从窗户跳了进来,仍举着那布偶显摆,一脸讨好笑容,却十分警慎地示意吃了一惊又转惊而喜正要问好的碧奴噤声。
十一娘忍不住抚额——柳少卿,身为四品京官,还能稳重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