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大齐,开国不过百年。科举取士的制度,实际上是从前朝才开始施行,距今也不过两三百年的光景。朝中世家与寒门互为派系,世家看不上寒门的土鳖作风,寒门也瞧不上世家食厌膏粮的装逼做派,世家骂寒门行事粗鄙,寒门说世家狂妄自大。双方私底下没少给对方使绊子。
今上刚登基不久,却英明果决,手段老辣,将满朝文武制得服服帖帖。世家与寒门虽然互相看不上,但也没闹得太过,今上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陆安珩的出身,那肯定是土鳖得不能再土鳖了。想想吧,陆家商人起家,士农工商,要不是商人们为太.祖打江山出了不少力,让太.祖改了商人不能参加科举的规矩,陆家现在还是一身铜臭味的商贾呐,虽然有银子,生活富足,却总是要被人鄙视的。
不过依着陆安珩这副好相貌,日后出仕,即便是眼高于顶的世家子弟,估摸着也不会去为难他。
无他,长得太好。
深知世家尿性的萧将军最是清楚那都是一群什么样的家伙,喜清贵,讲风姿,爱美人。陆安珩的天分如何,萧将军已经暗中探听了个清楚,旁的不说,只那份恒心,便足以令萧将军动容。这个孩子,有了上苍恩赐的天赋,却还有着常人所不及的努力。他若是不能得中,估摸着也没有旁人能中进士了。
有毅力,有天分,品行好,遇事处变不惊,又有一张得天独厚的脸。萧将军极为看好陆安珩,几乎能看到日后他在朝中如鱼得水的样子。
天生的好苗子,这是萧将军对陆安珩的看法。更兼萧恪也挺喜欢陆安珩,萧将军为了儿子将来能有个能堪大任的好友,自然也乐意顺手拉陆安珩一把。
陆安珩却不知萧将军心中的弯弯绕绕,正弯着眼睛听萧恪嘀嘀咕咕呢。知道自己快要进京了,萧恪很是舍不得陆安珩这个小伙伴,带来了不少好玩意儿送给陆安珩,这会儿兴致来了,正一样一样儿的摆出来为陆安珩讲解呢。
陆安珩对这些小玩意儿并不热衷,但是见着萧恪一脸兴致高昂的样子,也不忍心打扰他,安安静静地听着萧恪眉飞色舞的讲述。
临走时,萧恪耷拉着脑袋,磨蹭了好一会儿,眼瞅着萧将军的脸色越来越黑,萧恪这才低着头,小步小步的挪到了萧将军身边。
陆安珩憋笑,轻声安慰他,“没事,到时候我给你写信,互相说一说彼此的近况,不也挺好的吗?”
萧恪脸色一僵,简直不敢看向陆安珩的眼睛。写信好是好,只是……自己又怎么好意思告诉陆家阿弟,现在自己还有好些字不大会写呢?
真是丢脸啊!
毕竟是亲生的,萧将军一眼就看出自己的儿子在想什么。看了看比儿子还小上两岁的陆安珩,萧将军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暗自决定回去立马就逼着这小混蛋好好认字!不然,要是回给人家的信上一堆白字儿,那可就丢人丢大发了!
待到萧将军走后,陆昌兴沉默良久,忽而定定的看着陆安珩,轻声问道:“三郎,你想去京城吗?”
“想。”陆安珩很实在,他确实是想见识一下天子脚下是何等繁华。
陆昌兴的双眼亮得吓人,接着道:“阿爹也想带你们去京城。萧将军说得对,京城名师众多,便是为了你与四郎的课业,我们也得去京城看一看。只是三郎,若想拜名师,你自己也要有令名师刮目相看的长处。守孝三年,阿爹再给你三年,六年的时日,你能否考个秀才回来?”
六年?陆安珩怔住了,他本来打算十八岁才去参加童生试,算了算还有十二三年呢,结果突然就这么砍掉一半的时间了?
奇异的,陆安珩竟然没有半分慌张,内心反而充盈着熊熊斗志。六年后,自己十一岁,十一岁的秀才,难吗?自然是难的,不过,有挑战,才会有动力,不是么?
陆安珩扬唇一笑,直直地看向他爹,斩钉截铁地答了一句,“能!”
陆安珩对此表示很奇怪:啥情况啊?阿爹之前不还磨刀霍霍地逼着自己学习么?现在引着自己上课外兴趣班是咋回事啊?阿爹你住手啊,别来打扰我学习了好吗!
就让我当一个沉迷学习的安静好少年不行吗?
当然不行了!
陆昌兴本来还挺得意于长子的念书天分,很是骄傲了一把。对长子也愈发严苛,然而很快,陆昌兴便发现了问题。
长子开蒙一个来月了,除却第一回进书房的那日,而后的三十多天里,长子每天的每一个时辰干的事情都是一样的。每一天都是起床,请安用膳,打拳,念书,午膳,小憩,背书,晚膳,散步,背书练字。如此循环往复一个多月,陆安珩整个人就如同一个不停旋转的陀螺一般,竟然无一日有差错那么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