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感到自己无法继续在银行工作下去,他的天赋受到偏见的压制,使他痛苦不堪。他就像一只关在笼里的狮子,眼睛里闪烁着凶猛而又绝望的光芒,但这光芒正一天天暗淡。
他一声不吭地僵坐在那儿,随手扯了几根草放在嘴里静静地嚼着,目光默默地注视着前方,倾听着万物的声音。
现在,他可以从容地在脑子里沉淀过去的岁月,冷静地反思,像在提炼一种原本属于他而又被他一直忽略了的东西,现在他意识到了这种东西的可贵,那是他生命的支点。
星期一清晨,顾罡韬和往常一样早早就起床了。他破例没去城河边晨练,而是径直朝机关大楼走去。他没有乘电梯,一阶一阶数着台阶走进了办公室。
他先是站立了许久,点了一支烟,打开玻璃窗,放出捂了一夜的沉闷空气,然后在烟缸里拧灭烟头,端来一盆清水,给窗台上的几盆花草浇上水,开始擦拭室内的每一张桌椅。一块不足二十平方米的水泥地竟连拖了三遍,地面光洁得都能映出人影。做完这一切,用去了将近四十分钟,这时,办公室的同事先后进来。
“好稀罕啊!一大早就大扫除!”小黄很惊讶。
“老顾学雷锋呢?今天不是三月五号嘛!”信贷员老李打趣道。
顾罡韬放下脸盆,用抹布擦了一把手,笑道:“这办公室看着干净,其实都洗了三盆黑水了,是这样,今天我请客,你们到楼下吃早点去,待会儿我要会一位重要客人。”
“今天老顾又出血了。”老李一边说笑,一边接过顾罡韬递上的钞票。俩人兴冲冲吃早点去了,顾罡韬目送他俩离开,隐隐听到走廊里有人和孙贵仁打招呼,便迎了出来。
孙贵仁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干笑道:“你早!”
顾罡韬一脸严肃地说:“孙处长,我有事要向你汇报,请来我办公室一下。”孙贵仁先是一愣,还是跟了进来,没等孙贵仁开口,顾罡韬轻轻用脚尖把门一挑,顺手拧上反锁的暗钮。
“你,你这是干啥?”
顾罡韬不说话,耸耸肩,飞起一拳砸在了孙贵仁的脸上。随着“哎哟”一声惨叫,人已仰在了沙发上。顾罡韬俯身抓住他的胸脯像老鹰抓小鸡般将他提在了半空,奋力向前一推,“扑通”一声,这一下摔得不轻。这一时刻,孙贵仁已全然忘却了疼痛,脑海里幻化出种种可怕的镜头,甚至想让顾罡韬落在身上的拳头再重一些,最好打在致命处,这样就一了百了了。
当办公室的门被人强行打开时,孙贵仁只觉得脸上有些异样,眼睛无论怎样努力也睁不开了,他艰难地扒着窗台站起来,用手掰开肿胀的眼皮,朝天上望了一眼,发现天还是这样蓝,阳光还是照样明亮。孙贵仁终于明白,他可以活下来了。和生命相比,刚才那顿饱打不过是挠了一下痒。有人唤来机关纪检委的魏书记,魏书记指着顾罡韬怒斥道:“顾罡韬,太不像话了!你简直是和尚打伞,无法无天了!”
顾罡韬迎着他走过去,一字一板地说:“听好了,从今天起我不属于你管的干部了!要是再多嘴,小心连你也捎带上!”魏书记吓得脸色苍白,没等他回过神来,顾罡韬已经拎起收拾好的提包走下了大楼。
再说孙贵仁,自从冯秉才从天津消失后,他早已隐隐感到自己的末日已到,他之所以把检察人员的侦查视线转移到顾罡韬身上,也是不言而喻了。他一是想借检察人员之手,出出这几年的恶气;再就是声东击西,为自己安全出逃赢得更多的时间。
孙贵仁没有预料到的是,顾罡韬前后仅用了两个钟头,就把自己洗了个清白。这么一来,反倒使自己阵脚大乱,加上顾罡韬劈头盖脑的一顿饱打,无疑向他发出了危险的信号。没等检察人员赶到医院,他已匆忙赶到机场,鼻青脸肿地登上了西安飞往广州的飞机。
据当天的新闻报道:这架刚刚起飞的图—154客机,十几分钟后因机械故障坠毁在西安以南一条干涸的河滩上。为了给这个惊天大案画上最后的一笔,鸣着警笛的警车直驶飞机失事现场,在法医的配合下,他们从一具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中找到了孙贵仁的残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