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瑟瑟, 崎岖盘山路被落叶与杂草掩盖, 鸟雀只问其声不见其影,长鞭一甩,瘦骨嶙峋的头驴载着叶家人, 领着另一辆驴车,颠颠簸簸、却稳稳当当往碧山村走去。
板车上罕见的沉闷, 文阳熙的大眼睛骨碌骨碌转, 却懂事不说话。甜妹儿继续当着叶三叔的乖巧小暖猫, 努力用小身板替他遮挡冰凉的秋风。
白老爷子无声叹息,对于胡梨花与叶诚的事, 哪怕是他,也不得不叹一句‘可惜可惜没造化弄人’。
俩小年轻都是不错的人, 之间也有浓浓的情谊,无奈败给残酷的现实。
一提到胡梨花,附近村民们都认识, 因为生产队建立之前,她就可是这里世世代代的村长, 难怪被叫做‘胡家村’。
之前, 在爷爷父亲宠溺下长大,青涩, 乖巧, 长得还标志, 她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幸运村姑娘。
村里其他女孩子, 从小到大, 干不少农活,在家喂猪、挑水、背娃、推磨、煮饭等,甚至还要一锄一犁下地辛苦干活。
而胡梨花连煮饭烧水扫地,都有两嫂子抢着做,她只需要开开心心照顾家人,孝顺爷爷父亲,生活悠闲得令旁人羡慕得很。
唯一让村里们女孩笑话的是,村长家闺女竟然看上一深山老林的穷小子,这一点实在让人想不通。
每每提到这个,胡梨花低头害羞一笑,回到家就会将粗糙的雕花木钗,把玩好些时候,再悄悄放在枕头下的棉絮垫里。
胡家的变化,不是从公共食堂开始,而是从胡梨花大嫂,当选妇女队长开始的。如果说生产队长是队里大家长,那么妇女队长就是全村三姑六婆八大姨的头儿。
从那一刻开始,胡家每天大大小小矛盾十多起。尤其是大嫂二嫂之间,折腾得七颠八倒,闹腾得人仰马翻,让全村人跟着看笑话,爱面子的胡老爷子更是被气晕两次。
胡梨花才十九岁,对两嫂子怨有恨有,却远不是她俩的对手。
山村妇女们事多嘴杂,挑水、喂鸡、上山、扎鞋底……不管做什么,她们都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嘴巴从未停歇。
一句话不对头吵架是常态,且那样带有油荤不忌的脏话,可能让大老爷们都受不了。因此,带领妇女干活,可以说是每个生产队,最难的一件事。
胡梨花大嫂不仅在家里胡闹,在队里也瞎折腾,因为妇女队长的身份,她内心膨胀的不像话。公共食堂、砍树炼钢、批评地主……天天伙同小年轻们捣蛋。
论吵架,村里妇女们一起上阵也不是她的对手,比骂人,她比谁都说得更荤、更脏、更乱。
胡梨花从来没想过,自家大嫂二嫂的真实面目,竟然是这样子的。
一言不合就当众批评,连生产队长都压不下去她的借口。胡家村变成如今这样,胡梨花大嫂绝对要占一半原因。
不幸再次传来,父亲在队里干活不小心滑倒,最后被梨花大嫂气得离世。而爷爷也受不住这个悲号,跟着离开。
胡梨花的天瞬间塌了。
胡家丧事一天接着一天,两个哥哥一天比一天不中用。
仓库里的粮食也越来越少。
某一天,梨花大嫂却想把她嫁给一位三十多岁带两娃的中年男子,与其是说嫁,更不如说是贪图聘礼,想把她卖出去。
只支声两句的俩哥哥们,另她陷入绝境。
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胡梨花揣着定情信物木钗,偷拿几个红薯,连夜慌忙逃跑,想去碧山村投奔叶诚。
却没想到,原来不知何时,因为缺少营养,她患上严重夜盲症,逃跑中,头狠狠地撞在树干上,狼狈摔倒。
无奈被抓的同时,机缘巧合被村里的年轻李铁匠看到。
经过几天的不断挣扎,李铁匠几乎用全部身家,从胡家救赎出她。他对她是真的全心全意,而且李铁匠家人也不错,跟村里普通老太老头一样,也没有嫌弃她。
不仅仅是这样,李铁匠还给她报仇雪恨。
前些天,他借着暴雨的好机会,再凭着铁匠的身份,将引得哀声怨道的胡梨花,偷吃回馈、贪污粮食、不孝顺等多个事件,直接捅去梅花镇生产大队。
如今,十九岁的胡梨花,年纪轻轻,当选村里的妇女队长。
天道轮回,胡家家里物资全部充公,被梅花镇大队当众批评,失去妇女队长身份,家里再也没有令人尊敬的长辈。
而胡梨花‘善心’给大嫂子求情,让她不用坐笼子,被村里妇女婆婆们好一阵夸奖,‘心地善良温柔体贴’,吧啦吧啦一大堆。
胡家现在人人喊打,几个小侄子侄女,还是看在胡梨花面子上,才勉勉强强过得去,没被人狠狠欺负。
胡梨花只是想亲眼,看一看两嫂子哥哥们狼狈不堪的苦模样,哪怕她不去刻意做什么,他们也会很惨很穷下去,一切就当怀恋去世的爷爷与父亲。
她是村民们眼中的‘好人’。
然,她心里清楚,自己再也不是过去单纯青涩的样子,也不敢再去期待叶诚的坦然接受。记忆中的他,是那么的正直善良,揉不得一点沙子,那也是她最喜欢他的模样。
可是有些事,变了就是变了。
而李铁匠长相虽普通,性子沉闷,穿着邋遢,不识字儿,跟叶诚完全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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