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队长的家是一座土砖大屋, 坐北向南。
正屋左边是茅房、鸡鸭窝、一间牛棚等。正屋的右边是杂物房, 里边有个大地窖, 储存粮食用。靠近院门口有一间亮敞通风的厨房。
一堵高高的土砖墙围着大屋, 圈出一个大院子来。院子里种着几棵直挺大树, 枝繁叶茂, 树旁边有一口八角水井,深幽看不见底。
“猫蛋媳妇儿, 我从李婶子家允了一点儿腊肉,今天咱家有客,你多耗点儿油,给人家做顿好的!”大老远的, 在屋里头就能听到张家老太太,也就是张奶奶的声音。
张队长夫妇连忙起身走到院子。
听到老太太的话,三位年轻人脸微微发烫,有些不好意思, 也跟着走出来。
但见,张老太太微弓着腰,左右两边各挂着一个小男孩,一模一样的外貌跟差不多的身高, 一看就知道是双胞胎。
他们眉毛又粗又弄,眼睛大, 鼻梁塌塌的, 鼻孔上还挂着两条“白龙”, “刷”的一声, 两条白龙又飞回洞里,但一会又窜出来。
“妈,外面风大,雨也快下了,你赶紧回屋里头休息。”
张队长将两个粘奶娃拎回屋里头。
向东红接过腊肉回厨房做饭去。
双胞胎娃馋腊肉,却不敢跟着他们妈闹去厨房。
这个年代,除非特别娇惯孩子的人家,要不然就是家里最受宠的小孙子。
稍微有点教养的人家,客人没先吃,是给不能给娃娃们先吃的。
张队长跟李勇峰说说队里新鲜事儿、今年秋天的收成、这暴雨对地里有没有影响等,陌生的两人倒是有一点儿熟悉起来。
崔玉涛本来就是个爱玩爱闹的性子,当下觉得有趣,弯下腰逗弄起双胞胎来。
张老太太跟李娇红,年纪相差大,生活环境有不一样,也就没啥好说的了。
两人一直大眼瞪小眼,把那几句客气话,翻来覆去讲了好几遍。
暴雨突然而至。
望着电闪雷鸣的天空,李娇红咬紧嘴唇,心情烦燥不安。
忽然,她嘴里小声咒骂了一句,“这该死的老天爷,迟不下早不下,偏偏下在这脊骨眼上下雨。”
“傻丫头,千万使不得啊!”听到她的话,张老太太用粗糙的手,拉了拉李娇红的胳膊。
她转身对着天空弯腰一下,连连道歉道:“这丫头年纪还太小,不懂事,烦请老天爷开恩!不要怪罪于她”
然后吐上一口口水,在李娇红的脚边。再蓝布鞋脚底从上面踏去。
这行动的意思是,她刚才骂老天爷的话不算数,已经被抹去等同没说。
见到口水,李娇红连忙往旁边移动两步,脸色十分不好看,她皱紧眉毛道:
“张奶奶,你这样的行为是封建迷信,要不得的,老天爷是不存在的。咱们现在信的是科学,以前那种邪门歪道是要不得的......”
听她说老天爷是邪门歪道,张老太太心里顿时不乐意了。要不是因为她是客人,自己能一口唾沫吐在她身上。
碧山村以前,每一代的老人,都像似身带特殊使命似的,无时无刻都在灌输、传播自己的崇拜的山神土地神观音等等。
他们一直引导后辈们去接受与感受大自然的神灵,他们认为这是祖上留下的遗训,是碧山村生生不息的根本。
张老太太也不例外。
遇到天灾,不会轻易去怪罪老天爷,通常先是责备自己,反省自己,肯定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周才触犯天怒。
见李娇红还在吧啦吧啦继续说。
崔玉涛看不下去了,嘀咕了一小句,“娇红你别说了。你要是不信老太爷,刚刚干嘛咒骂老太爷。”
李娇红话戛然而止,不知怎么反驳回去。
她总觉得,大家的目光里,都带有责备意味,心里头实在委屈,转过身,就要往院子外面走。
张队长跟张老太太连忙想去阻止,却被李勇峰拦了下来,给了他们一个眼色。
他无声口型道:
“别担心,她不敢的。大不了换一件衣服的事儿。”
崔玉涛捂嘴偷乐。
轰隆隆!
放肆的闪电和放肆的惊雷接而连三袭来。
“啊——”
仅仅十五秒,伴随着杀猪般的女高音,果然,衣服都没怎么湿的李娇红,惊慌失措地跑了回来。
“等雨停了我再走。”
这话倒是说得脸不红心不跳。
张队长一家:这城里的姑娘真奇怪!
***
一到夏季,碧山村雨水就多,七日中五日夜晚都有雨。
像前几日、连续多天一滴雨都没有的这类情况,实属罕见,也因此,这场暴雨持续时间很长。
电闪雷鸣,暴雨哗哗,天河像开了口子。
吃过比平日里更丰盛的待客午饭后,张队长在屋门口转来转去。
秋收来临之际,望着哗啦啦直下的倾盆大雨,再看看地上积着的水,他心里念叨着,要是不去瞅瞅或摆弄一下地里的排水沟,他今晚肯定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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