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自己的顾虑跟张鼎云说了,张鼎云反倒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你要是信得过我,我可以给你介绍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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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房里亮堂堂的,廖婉玗跟在张鼎云身后往花房深处走,待到尽头时,之间一只久藤椅上有一位闭目假寐的老人。
老人的手在藤椅扶手上一下一下地轻轻敲打着,节拍正合上留声机里《洪洋洞》的鼓点。
这样温度舒适的天气里,老人似乎十分畏凉,他身上穿着一件鹿皮面的小背心,腿上还盖着一张羊毛软毯。
听见有人走进来后并未睁眼,仍旧咿咿呀呀地沉浸在剧中。
“七爷爷,又听《洪洋洞》啊!”张鼎云一改平日里成熟儒雅的做派,走过去蹲在他口中这位七爷爷的藤椅旁,伸手一压,藤椅便慢悠悠地摇晃起来。
七爷爷闻言轻哼了一声,“听不到你唱的,还不行我听听别人的?”
廖婉玗看了张鼎云一眼,心想最近这位师兄实在让她大开眼界,先是会好几门的洋话,现在连京戏也会唱了。
张鼎云给七爷爷理了理腿上的羊绒毯子,“我今天给你带了个新的小朋友来。”
七爷爷闻言将闭着的眼睛睁开一条缝,用鼻子指了指廖婉玗,“你媳妇啊?”
“谁要找个媳妇管着自己啊,这是我师妹,你不是好奇很久了吗?”
这会七爷爷彻底睁开眼睛来,但廖婉玗发现,许是因为年岁大了,老人家眼上的皮肤有些松垮,全睁开之后,倒也没比方才大多少。
“七爷爷。”廖婉玗乖顺地跟着张鼎云的称呼叫。
“哎,你走进点。”七爷爷从藤椅旁的小腾桌上拿起一副眼镜,“哦,还真是像。”
这会连张鼎云都不知道七爷爷再讲什么了,“像谁?”
七爷爷坐直了身体,仿佛冷似得将鹿皮背心拢了拢,“像真如。”
“宋真如?”廖婉玗对这个名字可谓是印象深刻,几乎是脱口而出的。
大约是不习惯长时间戴着眼镜,七爷爷又将那副眼镜摘下来放到了藤桌上,“你居然知道?”
廖婉玗心想,自己不但知道,还见过她的坟呢,但她不清楚这个七爷爷跟宋真如、秋柏韬和自己师父间的关系,也不敢贸然开口。
但很显然,张鼎云是晓得七爷爷跟唐亭欧的关系的,所以他倒是并不避讳,“我着师妹霉的很,在外头跑生意的时候被秋长官给捉住了。”
七爷爷恍然大悟,“哦,就是因为她被捉住了,老唐才去了趟扬州啊!”
廖婉玗无声地点点头,她总觉得,若不是自己的原因,师父还能在多活一阵子,兴许,到明年也不是问题。
“这事情怪我,要不然,师父还在……”
“嘿,这有什么怪不怪的。”七爷爷拿开腿上的羊绒毯字递给张鼎云,有扶着张鼎云站起身来,“这事情跟你没关系,是他们年轻时候自己造的孽。老了老了,哪能就白白便宜了他们呢?”
廖婉玗听他这话就晓得这人晓得师父年轻时候的事情,但她方才回忆了一下,吊唁的的宾客之中,并没有这么一位。
“别傻站着,我给你说,你给我剪。”
廖婉玗看着七爷爷递过来的一把锋利剪刀,接过来后回身看了看身后的大花房。
老人走的很慢,长褂下的腿在迈步的时候看得出有些变形,廖婉玗见张鼎云不多话,自己也就安安静静地跟着。
“那只,开的最大的。”
七爷爷伸手一指,廖婉玗顺着看过去,就见到一颗不认识的植物上开着一簇拳头大的花朵,个个看起来大小相当,一时叫她分辨不出哪一个是最大的。
于是,她走过去,将剪刀放在一朵花的花径下扭头问道,“七爷爷,是这朵吗?”
七爷爷蹙着眉头咂咂嘴,“将就吧。”
“……”廖婉玗听得出这是不大满意,于是看了张鼎云一眼,见张鼎云笑着摇摇头,也就大胆地将那支花给剪了下来。
待到她剪完,七爷爷才叹了口气,“算啦算啦,你们这些个小年轻懂什么,走吧,进屋去。”
廖婉玗不好意思地将剪刀放在一旁的花架子上,手里头拿着那支不晓得是什么品种的话跟在七爷爷身后。
期间她对着张鼎云看了好几次,那人都是半点反应也没有,只是跟七爷爷有一句没一句地讲着最近的天气。
她跟在后边虽然摸不到头脑,但一来张鼎云不会害她,二来着七爷爷看着也还算是和蔼可亲,她倒也并不担心什么。
只是,走在她前面的老人,真的是师兄说的那位暗杀大王吗?她实在有些不敢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