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做仆人的,按理说这个年纪正是好时候,有些头脑清楚能力出众的,就算离开了原主人,也尽可换一家继续做下去。
他从谢家出来,若是肯换个稍微逊色几分的门户,做个管家只怕是得心应手。
“廖小姐请进。”
那人侧身请她进去,待她坐定,又泡了一杯茶给她,之后并不坐,只是客客气气地站着,“小姓黄,黄福来,也不知林先生同小姐提过没有,所以,还请容我做个自我介绍。”
廖婉玗记得很早之前似乎林克己提过一次,但她记不得那时候说的具体是姓什么了,现在听他自我介绍,也客客气气地点点头,“黄先生,请坐。”
黄福来不卑不亢,廖婉玗请他坐他也就搬了一把椅子做到她对面三步之外的距离,“林先生交代过了,廖小姐若是有什么疑问,尽管问,小的一定知无不言。”
她暗暗打量着黄福来,觉得这人有些怪,但又说不好怎么怪,于是并不打算单刀直入地问,转而聊家常一般,谈起他在谢家当职的事情来。
如此这般地问了七八句话,廖婉玗听他对答如流,言语之间流露出许多小细节来,也就叫廖婉玗打消了那仅有的一点点疑虑。
“黄先生,想必,您是知道我来此打扰所为何事的。我希望,您能把当时对林先生说的话,在一五一十地同我讲一遍。”
黄福来并不惺惺作态,只是略微一沉吟,就说道,“您知道,我这样的人,就算是家生子,也不能伺候在内宅。”
廖婉玗点点头,谢家是世家,作风老派的很,内宅伺候的下人只有女子,不足为奇。毕竟一个成年男性家仆,常常出入内宅后院,实在是一件容易叫人诟病的事情。
“最初,我们这些家生子被遣散的原因,按照老爷的意思,是二少爷暴毙,夫人见到熟悉的面孔恐怕会时长生出伤情来,所以,给了一笔丰厚的钱财,又将身契还给我们,也就都放走了。”
“夫人同廖太太的事情,其实是早些时候被我偶然间撞见的。那时候的是初秋了,二少爷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淘弄了一套西洋家具,说是给夫人房里缓缓新奇。我们外院的人,才有机会进了内院搬东西。”
“洋柜子是分批到的,我记得,前前后后大概搬弄了三四天,廖太太,应该是第二日来的。”黄福来讲到这里,面露些许难色,“我承认,我当时是有一停留偷听的,但我绝对没有想到,会听见那样的对话。廖小姐,我知道,我不配做人,但作为谢家的家生仆,为了主子赴汤蹈火,是我应该做的。”
廖婉玗在心里面算了下时间,黄福来所说的日子,大约是在寿宴钱二十几日到一个月的样子,想到他早早就知道白秀珍的歹意,却选择不言不语,心中顿时涌起阵阵酸意。
“到底是怎么说的?”廖婉玗不信白秀珍会傻到要去毒死廖湛山,所以,心中隐隐觉得,目标应该就是他们二房,最后可能的是尤小妹,毕竟白秀珍看她不顺眼也不是一日半日了,忍无可忍也是说得通的。
黄福来轻轻地“啊”了一声,做出努力回想的样子来,“我在窗外,也听得断断续续,但大意是夫人同廖太太讲,若是实在不顺心,大可学学她。廖太太起初以为是要她学着念佛,抱怨了两句。后来就听夫人说,生个男孩子或许不容易,但死个男孩子可就太简单了。”
廖婉玗脑袋轰的一下,黄福来这话正验证了她之前的想法,于是她此刻内心复杂又矛盾,一时间居然说不出话来。
那黄福来是个会看颜色的,廖婉玗不讲话,他也就跟着不在出声,等到她僵硬地回过神来时,才安慰似得往她茶杯中添了一点点热水。
从白秀珍的角度来看,毒死廖熹跚确实比害死尤小妹更有价值,若这主意是姜知荷给她出的,倒也不是说不通。
谢家除了正房之外,姨太太们生的都是女儿,这事情,似乎也就有了解释。
并不是人家不会生儿子,只是,生了兴许也留不住吧。
廖婉玗坐在椅子上,幸好有个靠背,不然她此时觉得浑身脱力,只怕要摔到地上去。努力地稳住了心神,廖婉玗开始在脑海里细细回忆阿爸生日那天的所有事情,在心中从大早起捋顺的傍晚开席前,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
那话是廖熹跚同她说的,她当时不以为意,阿妈死后由于慌乱,她竟然就全忘记了,要不是今日,兴许还是想不起来。
“我才不要她给我的水,那老太太看着就叫人恶心,我怎么喝得下去。”
对,没错了,就是沈妈姐曾给小弟送过一杯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