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钧赶到寿康宫,椅子都还没坐热,太皇太后便告知了请他来的缘由。
“也是哀家与贵妃闲聊时说起此事了,如今贵妃与萧妃皆有身孕,礼嫔又不太得陛下欢心,哀家和贵妃想着也得为陛下分忧啊,故而想着纳一两位新人进宫,为陛下开怀。”太皇太后老奸巨猾,明明是她算计贵妃得来的承诺,转头间就把贵妃拉成跟自己一条战线的了。
果然,刘钧神色有些恍惚了:“贵妃也同意了?”
“自然,她如今掌管后宫,哀家也不能善专啊,自然要听取贵妃的意见。”太皇太后笑着道。
“可孝敬慧皇后的丧期未过,朕无意选秀。”
“哀家知道你们夫妻二人鹣鲽情深,也不好在先皇后的丧期大肆选秀坏了陛下的好名声,故而只向贵妃提了哀家的侄孙女一人。”
刘钧就算再笨,也知道太皇太后打的是什么如意算盘了。
孝敬慧皇后辞世,太皇太后年老,郑氏在后宫的影响力逐渐消失,如今必须得选一位接班人来与贵妃抗衡才是,最好抢了贵妃的宠爱,成为第二位孝敬慧皇后。
刘钧正想着如何回绝她,太皇太后便将脸色垮了下来:“怎么?皇上是怀疑哀家挑选自己族里的女子是别有用心吗?”
“孙儿不敢。”刘钧大惊。
“那皇上这般吞吞吐吐又是为何?”
“皇祖母的侄孙女自然是千好万好,只是朕一想到她是孝敬慧皇后的姐妹,便有些别扭。”刘钧道。
“这又如何?娥皇女英共事一夫乃旷古美谈,怎么到皇上这儿就是别扭了?”太皇太后善辩,刘钧自然不是她的对手,她威逼利诱外加敲打,逼迫刘钧就范。
刘钧想着孝道,不好在面上驳她,只好捏着鼻子认了下来。
“甚好,甚好啊!”一计已成,太皇太后高兴不已。
但刘钧心里却种下了一个疙瘩,他没想到瑶光能和他人一起来算计他,这让他心寒不已。
之后,小郑氏进宫,他也无暇顾及,只埋头在宣室处理政务,丝毫不想踏及后宫。
不过三五天,瑶光便察觉到了他无声的责怪。
“娘娘,您既然知道陛下误会了您,怎么不去解释解释呢?”小石榴在一旁干着急。
这一路走来,瑶光算是他的谋士,扶他上位,助他守城,无一不用心。
“他若是在跟我较劲,那才是伤了我的心。”瑶光捧着书,抬头看窗外的梅花,眼神黯淡,“我待他如何,天地可知,他若怀疑我和那个老太婆联手算计他,那才真真让人寒心。”
“可,这、这……”她的逻辑毫无破绽,小石榴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开解。
两人便这样僵持着,直到瑶光肚子都显怀了,他也没有再迈进建章宫一步。
渐渐地,往日无话不谈的人就这样疏远了。
刘钧这边呢,起初是心寒她没有守住底线,牺牲他去取悦太皇太后。之后便是同她较劲了,想着让她先来服个软,他也能大方揭过了事。可日子一久,这疙瘩非但没有解开,还根深蒂固了,谁也不好意思先迈出这一步,就这样僵着呢。
而后宫又从来不缺乏善解人意的女子,初初进宫便得了太皇太后点拨的小郑氏在这方面尤为突出。
太皇太后告诉她:“如今他二人因此生了嫌隙,这便是你最好的机会。别怕皇上不搭理你,他是个心软的,你只要持之以恒,不怕不能水滴石穿。”
小郑氏是抱着复兴家族的期待进的宫,自然能忍常人所不能忍的寂寞。她虽自恃貌美,但也不作清高之态,而是用潺潺溪流般的温情去融化那颗在贵妃那里遇冷的心。
渐渐地,刘钧也愿意跟她说两句了。
“陛下应该去看看贵妃娘娘的,娘娘现在怀着身孕颇为辛苦,若陛下不体谅她,娘娘该是何等的伤心啊。”芳信宫,小郑氏温言相劝。
“呵,那你就太小瞧贵妃了,有朕无朕与她无任何区别,她太能照顾好自己了。”刘钧举着酒壶斟酒,嘴角挟着一抹冷笑。
“陛下。”小郑氏夺了他的酒壶,“臣妾在宫外之时便听说陛下待娘娘情意深重,故而坚信陛下是一位世间难得的好男儿,这才甘愿入宫的。陛下这番话,可是在冷了臣妾的心吶!”
刘钧愣愣地看着她,断没有想到她能说出这般话。
“你——此言发自肺腑?”
“句句属实。”小郑氏坚定的道,“若有半句谎言,便让臣妾永远不得君心。”
因着她这番话,刘钧似乎也回想起了他与瑶光的温情时光,还有一起所经历的那些生死惊险。再看看如今的自己,他心头颇为羞愧,竟不敢相信自己因为如此小事而连着三个月都不踏入她的宫殿,而她还怀着他们的孩子。
他霍然起身,犹如醍醐灌顶。
“陛下,去吧。”小郑氏上前握着他的手道,“臣妾这里您何时来都可以,现在是贵妃娘娘更需要您吶。”
“皇祖母说得对,你的确是温柔大方的女子。”刘钧抬手,轻轻抚过她的脸蛋儿。
小郑氏偏头贴近他的手掌,莞尔一笑:“姑祖母谬赞,臣妾可不敢当。”
“你自然当得起。歇着吧,朕去看看贵妃。”
“臣妾恭送陛下。”
刘钧疾步出门,小郑氏起身倚门相望,目光温柔。
刘钧走了两步回头看她,见清冷的灯笼光下,她含笑而立,不免心中动容。宫里若人人都像她这般善解人意,哪有这诸多的尔虞我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