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竹马的小青梅（28）

—他一直都知道。

    在设计整件事之前，他其实已经知道这样的行为可能会对杨家造成损害。

    可他还是做了。

    原谅他的心那么小，小到只能容得下一个人，其他的，哪怕世界毁灭洪水滔天，又干他何事？

    他只想把他的小姑娘牢牢抱在怀里，圈在心里，什么也不用听，什么也不用看，只要和他在一起……就好。

    欺负过她的人，他替她教训。她受过的惊吓，他帮她原封不动的还回去。可是……

    如果有一天，她发现了自己隐藏在温润面目下这样可怕的占有欲，这样阴鸷的思想——她会不会觉得害怕？会不会……想要逃走？

    他蠕动着嘴角，最终，一言未发。

    而另一边，顾竺已经转过了头——因为汪妈妈下场劝架了。

    杨舒怡那温柔的性子，一开始也确实被这样的场面惊住了，等她反应过来，自己的哥哥嫂嫂已经开撕了，于是着急忙慌的，下场想要劝劝。

    她这一动，顾竺简直胆战心惊——她柔弱温和善良的汪妈妈呀，万一下场不小心被波及了怎么办？

    偏偏今天外公没有来，汪爸爸不爱这样的场合，也不算是正儿八经的杨家人，所以也没有来。

    ——所以还有谁能保护她的汪妈妈？

    小姑娘握了握拳，小表情可严肃！

    爸爸不在，轮到她啦！

    然而步子刚刚迈出去，就被秦重一把拉住：“你做什么？”

    顾竺指着那边混战的场面，有点着急：“我得去劝着，保护我妈妈！”

    “你别动，当心伤着自己，我来处理。”男生却没有放开拉着她的手，只是伸出另一只空着的手朝着那边摆了摆，原本压着杨欣瑶不让她动弹的保镖立刻放开，转而像门神一样一杵，隔开了还混战在一起的夫妇俩。

    场面一下就被控制住了。

    外围一群吃瓜群众瞧见没好戏看了，竟然纷纷的还有些失落。

    秦重指示完保镖，抬头擦眼而过的瞬间，对上了自己那个“父亲”似笑非笑的黑沉眼眸。

    他面上的神情一下子冷凝起来。

    两人对视半晌，似乎暗中达成了什么协议一般，少年率先撇开头。他望了眼总算松了口气的小姑娘，面容缓和下来，伸手在她头上揉了揉：“没事了，到你妈妈那边去吧，接下来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

    *

    大厅还是那个金碧辉煌的大厅，氛围却已经是天壤之别。

    秦天朗对这个儿子好似还真的挺放心，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就自顾自走了，剩下个半大少年来主持大局。

    顾竺一边站在汪妈妈身边，一边望着渣爹往外走，心中还抽空奇怪了一下下：按理今天这种场合，作为女主人的渣爹正室应该要露面的，可从始至终都没有见过疑似这样身份的人影，难道……是不赞同这桩事不肯出席？或者……怕她碍事干脆被关起来了？

    她摇了摇头。

    这种大家族的隐私还是不要去猜了，越想越胆战心惊。

    秦重顶着众人视线从容地迈着步走到大厅前头的沙发边，坐下，双腿交叠透出难以言喻的雍容优雅。

    杨欣瑶一家同样坐着，在他的对面，一个个衣衫凌乱形容狼狈。两相对比起来，简直是天和地一样的区别。

    少年向后仰靠在椅背上，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一下一下，落在对面一家三口的耳中，他们的脸色渐渐地更加难看起来。

    这种等待最后判决一样的滋味如同凌迟，杨欣瑶躲在自己母亲身后，连脸都不愿意露出来。

    之前头脑发昏的时候，胸腔里好像有一股烧起的火像鞭子一样驱使着她！她委屈！她愤恨！她觉得全世界都在和她作对！恨不能拉着弹/药包立刻和对方同归于尽才好！

    可现在清醒下来，理智渐渐回笼，回想起自己之前的行为，她只想挖个地洞藏进去，再也没脸见人了！

    ——她刚才……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啊？简直就是中邪！

    秦重望着他们灰头土脸的样子，又瞥见自家小姑娘还站在妈妈身边眼巴巴望着自己，心中轻轻叹息。

    算了，到底是杨家人，总该留点面子。否则今日之后其他家族当真看着秦家的脸色排挤他们，到时候还得连累自己的小姑娘。

    敲击着的手指一顿，半晌，他终于轻轻地开了口。

    “今天的事情，本来只是个误会。”

    这话出口，顿时让众人一阵错愕：怎么，闹得这么大，现在这意思……竟是不打算追究了？

    少年微微一笑，眼眸中忽地透出一丝温和：“本来是我们这些做小辈的一些小摩擦罢了，没想到最后会牵扯到伯父伯母，当真对不住。”

    他此言说的甚无架子，可杨承宗却不敢把他的温和当成软弱，当即诚惶诚恐，人都站起来了：“不敢不敢……是我们瑶瑶做错事伤了秦少爷，自然是我们的错。”

    “伯父不必如此。”秦重抬手朝他虚扶，示意他赶紧坐下，“刚才我也有错，一时慌了神，让家里的人这么对待令嫒，在这里先陪个不是了。还有伯母……”

    他看一眼李秀茹此刻鸡窝头一样一言难尽的造型，面露歉意：“请到□□稍作整理吧。”

    杨承宗和李秀茹面面相觑，实在不明白他怎么就这么轻易放过自己了。结果转眼见到少年朝着汪筱晓投过去的温柔视线，顿时恍然。

    敢情……还是看在这个侄女的面上！

    秦重的视线旁人自然也看到了，心中惊异的同时，也不由得评估起这个杨家外孙女的价值来——能让未来很可能掌握秦家的唯一少爷如此对待，日后……怕是少不得要多亲近啊。

    一时间，这些人原本准备捧着秦家给杨家几天冷面孔的心思全都熄了，变脸一般地纷纷向顾竺投去“慈爱”的目光。

    顾竺：“？？？”不是在处理杨欣瑶的事咩？都看她做什么⊙V⊙？

    “至于令嫒……”

    秦重继续道，淡然的声音将众宾客的注意力渐渐拉回来。

    他垂了垂眸：“恕小侄说句冒犯的，有时候正是因为年纪小，才更应该管教，否则等到真的出了事可就来不及了——你们说是不是？”

    他这话说的仿佛意有所指。杨承宗尚且还好，心中本来就虚的李秀茹杨欣瑶母女俩浑身一震，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这是在警告她们日后要收敛啊！

    这个恶毒的小姑娘所做的事秦家少爷一清二楚，如果还有再犯，恐怕就不是今天这样轻轻放下的结果了！

    两人顿时把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一样：“明白明白。”

    至此，事情告一段落。

    宾客们三三两两的散开。

    今天晚上的事真是让他们大开眼界了。不过比起八卦，他们更加关注的是这个日后很可能影响京城局势的少爷的手段态度——

    雷霆万钧又春风化雨。

    摆明了针对杨欣瑶要落她面子让她没脸做人，可又不曾牵连，安抚了整个杨家。

    对于老狐狸来说，或许他的行事还略显稚嫩，仔细一琢磨就能明白他在这其中起到的引导催化作用。可倘若再给他一些时间，这份善于算计人心的本事到底能成长到何种地步谁也无法预估。

    难怪……秦天朗就算冒着和妻子闹翻的风险也要把他带回来，好好加以培养，秦家的下一代……便可安枕无忧数十年了。

    当真是后生可畏！

    先不提大家纷乱的心境，就这件事而言，到这里满打满算已经结束了。

    杨承宗陪着自己的老婆孩子，正准备到后面的房间里去梳妆换衣。

    哪成想，变故就在此刻猝然发生！

    紧闭的正厅大门突然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伴随着保镖们一叠声的“小姐，你不能进去！”，又好似有着什么顾忌没敢使劲阻拦的呼喝，一个娇小的身影逆着光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

    “爸爸！”

    她一路小跑，褴褛的衣衫同这整个厅中光鲜亮丽的上层人士全都格格不入，却无比精准地投入了一脸懵逼错愕当场的杨承宗怀中。

    男人条件反射接住她，听着小姑娘又哭又笑，响亮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大厅——

    “爸爸，我终于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