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听到了方四虎最后对张月鹿说的话。
“……这也太辛苦了,哪是你这种娇滴滴的人能干得了的啊。不如,我和我爸提一提,让他帮忙,给你指派一个轻松点的活吧?”
这话一落到他的心头,就让他火冒三丈。
方四虎竟然果真把主意打到了张月鹿的身上,这简直是该死!
他一下就冲到了二人的面前,冷冷地接过了方四虎的话,皮笑肉不笑地道,“好啊,兄弟,够意思,知道要帮我的对象。那我就代张月鹿谢过你了。你要是真的能让你爸给她安排一个轻松的活,那兄弟我肯定请你喝酒吃肉。”
方四虎立刻尴尬不已。他心中不高兴,面上也是讪讪。
“你们这么快就确定关系了啊?”
“不——”张月鹿下意识否认,但被殷锐特狠厉地瞪了一眼,也被他的大嗓门给一下盖过了声音。
“是啊,难得看到中意的,她又中意我,我当然要先下手为强喽。”
“哦,这样啊,呵呵,恭喜,恭喜。”
方四虎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心里却直道晦气。暗想殷锐这小子就是手段多,这白白嫩嫩的小姑娘才刚来多久啊,就让他得手了,真是太让人生气了。
他还想着这次这位是资本家的小姐,成分这么差,他只要稍微使使劲,就能手到擒来呢。
啧,没劲!
他不敢明着和殷锐争,道完恭喜之后,就借口要下地干活,走了。也不再提一定会给张月鹿安排一个轻松的活计的事。
殷锐冷眯着眼看着他走远了,才转身,沉重地警告张月鹿。
“以后离这个人远一点,他不是个好东西。你也不要相信他的花言巧语,更别轻易信了给你安排个轻松的活,或者给你安排一个好前途之类的话。没有人会无缘无语地对一个人好,肯定是有所图的。你要得到,就要付出。可你一穷二白的,能付出的——”
他一下暗了眼,心中蹿过欲A望,也闪过不忍,但还是残忍地将话给说破了。
“你能付出的,肯定只有你自己了。这不是你一个小姑娘能承受的!”
她诧异极了,也被这样的说法给稍微吓到了。她立刻明白他话里深意的严重性,特乖巧地点了点头,“嗯,我明白了,我肯定会离他远一点的。”
这听话的样子,一下取悦了他。
想了想,他逗她,“我对你好,你就不担心我对你有所图?”
她立刻笑了。这个她可不怕,因为——
“你对我好,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对啊,天经地义的啊!
因为,他看中了她啊。这是他未来的小媳妇啊。
他淡淡地笑了,将她抓在手里的扁担给抢了过来。
“我来吧,这不是你能干的。”
那话里的宠溺噢,真的应证了他是在对她好。
她笑眯了眼,舒心极了,娇娇软软地低语,“我还想着锻炼下自己呢。别的知青能干的,我应该也可以干的。”
可他看了她一眼,却摇了摇头,“你不一样!”
她立刻哼了一声,不服气,“哪里不一样?”
他不留情地指出,“你身子弱!”
她反驳,“可以锻炼啊,练着练着,身子自然就会好的啊。”
他同样反驳,连带正色训斥,“你不一样,不许给我蛮干。你身子弱,就不该干重活。你要是强行去干,就是在给自己招病。生病可不是好的体验!”
因为,他想起了前世她几年后的死亡。那时,她就是不顾自己身体的真实情况,一味蛮干,才会垮了身子,救都没法救地走了。
还是死于连后世都无能为力的癌症!
这一次,他绝对不能再让这种情况发生。
她现在刚下乡,又刚从医院出来,被洗过胃,接受过各项检查,照理说,现在的身子,应该是没有大毛病的。后来会摊上胃癌,那完全是被累出病的。
她是服毒自杀,经过洗胃后才活过来的,肠胃本就变得比其他人娇弱,在这乡下地方,又吃不好、吃不饱,为了更好的立足,洗刷自己身上黑五类子女的污点,又得干比别人更多、更重的活,最后,可不就生生把自己给累死了。
前世关于她的很多记忆,他都是模糊的。但是,她生命的最终,瘦骨嶙峋,像个孩子一般,小小一团地缩在医院洁白的病床上的样子,却让他终身难忘。
那会儿,他觉得他已经跌到了人生的低谷,很难再爬起来了,可看着她,他却发现,他的这点低谷,算得了什么呢?
只要活着,能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这一下就想得远了,他也不爱想这些。那些记忆,他前世看着,只会觉得可怜,但现在想着,他会心痛到无法呼吸。
只要一想到他面前这位娇娇软软,像是花朵一样鲜活的女子,最终可能会成了那样病弱的瘦小样子,他就会恨不能毁了这世间的一切,让这一切,都给她陪葬!
他深吸了一口气,压下那瞬间涌起的暴戾,更生了这辈子绝对不能让她干重活的心。
“总之,你记好了,不许傻乎乎地为了赢得别人的好感,就去干一些超出自己能力之外的事。别人的好感,屁都不是,自己活得好,才是正事。还有,你能偷懒,就给我偷懒。要是碰上像挑水这种重活,你记得来找我,知道吗?”
她被训了,可一点都没觉得不高兴。
因为,他这是在对她好啊。
她高兴都来不及呢。
她感动地吸了吸鼻子,和他逗笑,“被你这么一说,搞得我好没用的样子。”
“怎么会?”他正色,安慰她,“有用没用,从来不是看谁的体力好、谁的体力差的。有些人天生适合干粗活,有些人,却适合去干一些轻巧的活。你的用处,不在干农活上。未来,你会找到你真正的用处的。”
她心中一动,突然觉得面前这个男人好特别啊。他说的这话,明显有些不符合这个时代啊。
“你……”
她想说点什么,但是想了想,还是抿唇一笑,选择不说了。
毕竟是她挑中的人呐,与众不同,才是正常的呀。
“我陪你吧。”
“好啊。”他同意了。
于是,他挑着扁担,她则跟在了他身边,亦步亦趋着,时而还小声地交谈着,流出点点笑声。
张月鹿今天的任务,是要把整个知青点的水缸给挑满。整个知青点共四十多人,用水也算是个大工程。而要将一共八口大缸给挑满,对新人来说,其实并不是一个轻松的活计。因为挑满一口大缸,至少得村头村尾地来回四五趟,八口大缸下来,就得四十趟左右。就这么机械地走上这四十趟,可得累死个人。
殷锐力气大,又经验丰富,每次挑水,那都是水桶满水的状态,但就这,他挑了四趟,将一口大缸给差不多灌满之后,他年轻的躯体上,也是冒了不少汗。额头上的汗水,更是蹭蹭地往下流。
他抬起胳膊,随意地擦了一下这满脸的汗,对张月鹿说道:“先这样,剩下的,我中午再过来挑。我要下地,不好去得太晚,否则,大家会有意见。等我走了,你可不许去挑水,听清楚了没?”
他很严肃地看着她。
她看着他汗流浃背的样子,有点难受,也有点心疼。
“不然,我每趟少挑一点吧。你看你,看上去好累的样子。”她试着讨价还价。
但立刻被他给瞪了。他恶狠狠地警告,“你敢不听话,偷偷跑去挑水,我要知道了,就揍你屁股。”
她脸一红,咂舌,“你……你怎么能这么说?”
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样的年代说这样的话,的确有些过了,立刻老脸微微一热,有些不自在地眨了一下眼,但又很快霸道地继续瞪眼。
“总之,不听我的话,我就收拾你。”
“但你这么挑下去,感觉好累啊,我……我看着心里不舒服呢。”
他愣了一下,很快心里一乐,自大地咧了咧嘴,连冰冷的眉角,都飞上一缕喜色。
“你心疼了?”
她想了想,点了点头。
算是吧。
他乐得没绷住,脸上残冰融化,一时神情和煦的,宛若被春风拂过。
“没事的。我这会儿赶时间,比较着急,大家也都下地了,我也找不到帮手。等中午的时候,就不是这么挑水了,我会想一个轻松的办法的。你要相信我。”
好吧,将信将疑中,她点了点头。
“谢谢你噢,感觉一直在拖累你!”
“笨蛋!”他骂了她一句,伸手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她的额头,“不许再说这话。”
她下意识伸手捂住了额头,微微嘟起了小嘴。
那似乎有点小疼的委屈小样儿,逗乐了他。
“疼啊?”
笑问中,他将扁担和水桶都收好,一副就这样了,我把东西都给收好了,你可不许再动了的样子。
“知道疼啊,就给我老实点,别瞎想!”
她扁了扁嘴,“那我换句话好了。”
“你说。”他又抬手,擦了擦脸上重新冒出来的汗。
别说,入夏了,天气是一天比一天热,日头也是一天比一天毒了。这会儿阳光晒在身上,还挺热。
不过,小女人接下来要说的话,却立刻让他像是三伏天喝了一杯冷饮,舒爽极了。
“我想说,有你真好噢,幸亏有你!”
说这话的时候,小女人的眼睛都跟着发亮的小模样,简直太得他的心了。
要不是他努力给绷住了,这会儿怕是他的嘴角都要咧到天上去了。
他故作沉稳地点了点头,点评道,“嗯,这话还行,中听。行了,我先走了。”
说完,他匆匆越过她走了。
因为,他怕再呆下去,他会忍不住把这个小女人往怀里搂。但是,食堂门口一闪而逝的人影,却让他很有顾忌。
这毕竟是一个不能在公开场合大方亲密的年代啊!
不过,稍微走开点,他终于可以不再那么矜持地嘴角扬起畅快的笑,这可是谁都管不了的!
*
中午是属于大家伙的午休时间,殷锐和管车的老马头交好,所以很轻易地就从他那里搞来了一辆马车。不过因为要大面积犁地,村里所有的牲畜都给用上了,连马都不例外。这会儿人休息,马也得跟着休息,是万万不会借给其他人使用的。
那么,要带动这马车,就得使用人力了。
殷锐叫了自家弟弟,又从其它村民那里借来了水桶。如从,整俩马车上立满了水桶,一趟可运输的水量自然就非常惊人了。
就是拉车和推车的人得累点了。拉着这么多水,来回走,很考验臂力和体力。
张月鹿看到一下能运来这么多水,欢喜得够呛,在一边笑得比天上的大太阳还灿烂。
有了马车的帮助,这挑水的工作,完成的速度就快了,没到下午上工的时间,那八口大缸就全部灌满了。
她赶紧端了泡好的凉茶给殷锐和他弟弟喝,用于解渴。
又等殷锐休息了一阵之后,示意他站起来,她要给他量量身体尺寸。
“说了要给你做衣服呢,不能光说不做啊。”
只是,宿舍的女知青们不借给她量尺,所以,她这会儿只能用手来量。
那酥软的小手,在男人身上一寸又一寸地爬过的时候,男人那血气方刚的躯体,不争气地有了点反应。他老脸有点热,有些尴尬地将目光看向了侧边,尽量不去看太过娇美的她,免得多方刺激,促进化学反应发生,让身体反应会更大。
“好了。”
将所有数据都记下的她,满意地松了一口气。
他也松了一口气,然后以要将马车还给老马头的名义,匆匆告退。
天干地燥的,连带这身体都容易躁动。他担心再呆下去容易出丑,所以赶紧走了。碰上了她,他的意志力会变得这么弱,他自己都很意外,连带烦恼。
张月鹿目送着他远去之后,回了宿舍,有些意外,她竟然再次遭到了大家的嘲笑。
“不要脸,光天化日之下,对男人动手动脚!”
有几人跟着附和平珍珍。
张月鹿起了怒气,“怎么会是动手动脚?我管你们借量尺的时候,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想量身体尺寸好做衣服。你们没有一个人借给我,我最后只能凭手来感觉。所谓‘仁者见仁,淫者见淫’,这本来就是无可奈何的光明正大的事,大概也只有到了思想龌蹉的人的眼里,才会变得这么不堪吧?
真奇怪,你们都下乡接受再教育这么久了,到底被教育了什么了?为什么思想会这么龌蹉,简直让我大开眼见,也让我匪夷所思!”
呃——
刚才嘲笑得正欢的人,齐齐说不话来了,脸色变得好难看。
这当中,平珍珍的脸色是最难看的。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打泼粪以来,这张月鹿就像是受了刺激一般,整个人都不再像以前那样弱唧唧了,说她几句,还学会顶嘴了,有时候还能往人的心窝子里怼。
这让她一再没脸。
她特恼恨!
上次受了张月鹿和殷锐的双双泼粪之辱之后,她就记恨至今,可恼到目前为止,她都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来教训张月鹿和殷锐。
现在又是如此,她很不服气,就又道:“派你去挑水,那是对你的再教育,可是你让殷锐帮你,算什么事?你再这样维持着资本家小姐的做派,指使别人替你干活,我可要把你的行为告到知青办和公社去!”
啧,拿知青办和公社来吓人。
这人真是心思阴暗,冥顽不灵!
张月鹿的心里掠过凶残的冰冷。
“如果你下乡以来,从来都没接受过别人的帮助,那我就欢迎你去告!否则,自身都立不正的你,还是消停一点吧!”
平珍珍再次哑然了。
倒是有和她交好的,赶紧帮她说话,“我们接受帮助,可和你的不一样。我们只是被帮小忙,自己也有干活的,可你倒好,一点都不干,全部都让殷锐帮你干了。”
“是啊,是啊……”立刻觉得自己好像是扳回了一局的其他人赶紧附和。
但张月鹿再次只用一句话,就怼得他们哑口无言。
“我怎么没干活,我也跟着一起干了啊,以五十步笑百步,则何如?”
整个宿舍的人,这下真是彻底消停了。
面面相觑中,都显出难堪来。
张月鹿无声讥笑,在炕上躺了下去。
反正,她今天的活,殷锐算是帮她干完了,现在,她想睡到什么时候,就可以睡到什么时候。这些人趁着殷锐干活的时候,都午休过了,所以这会儿才能这么精神地来针对她。但她在外头候了殷锐一中午,也有帮忙推车、提水什么的,这会儿也是累了,也该休息一下了。
她躺下之后,有听到一些窃窃私语,也不知道这些人是不是又在议论她。不过没关系,不急,等她醒了,她再好好招呼她们。
中午的时候,她发现了很有意思的东西。她突然就觉得自己“一叶障目”了,有些反击,其实可以是很容易的。
*
睡饱之后,张月鹿醒来的时候,知青宿舍里已经空无一人了。
很好,大家都去上工了,正好方便她搞事。
新来的知青属于被照顾的对象,其中男知青也跟着下地了,理应也会被分派比较轻松的活计,而她和王慧慧,一个被分派挑水,一个被分派管理菜园子,诸如浇水、锄草等,顺带搞搞卫生清洁的工作。
王慧慧要干的活明显比她轻松,但是她因为自己的成分问题,也不想多费口舌。有些事,但凡过得去,她也懒得吵闹。
将中午同样帮了忙的小弟给叫醒之后,她喂他喝了点水,又教他认了一首新诗,让他自个儿在屋里默读、背诵之后,她快速折了一个纸盒子,就去找王慧慧了。
她提出帮王慧慧锄草。王慧慧当然挺感激的。
知青的菜园子是荒地开垦出来的。因为知青点人多,所以当时村里划分的地块也大。经过这么些年知青的开垦,现如今这菜园子也是越来越大了,里面种植的品种也是越来越多,人一蹲那儿,有各种果蔬遮挡,在地的这头,就不太容易看到地的那头。
张月鹿戴着劳保手套,拿着把镰刀,溜溜达达地找了个稍微避着人的地方,就将之前折好的纸盒子给放了下去,放在了一丛油菜下面。再用菜叶子稍微挡了挡。纸盒中,她揪了点菜叶,也放了点酥饼的碎屑,相信,这些对蚂蚁来说,能算是美味了。
她蹲了下来,装作割草的样子,这头,轻轻地哼起了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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