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如一回的恩惠便捆住她的后半生。
“月小姐不必说了,我不需要月小姐的怜悯。若是月小姐觉得抱歉,便别再来柳府了,安祁只是一个废人,担不起月小姐的深情如许。”
“可是......我说过非你不嫁......”月慧如抬头,眸子里透着几分倔强。
他的双手蓦地一紧,终又是渐渐放开,薄唇轻吐,似寒山万仞。
“可我不会娶你。”
说罢,柳安祁也不再看月慧如的伤心与落寞神态,转身便往屋子里去了。他的双手还未好得利索,却是紧紧攥在袖子里,任自己走得洒脱,心中又是另一番滋味。
月慧如便见着他的身影一点一点走远,双眼前一下便模糊了起来,是委屈还是难过她分不清楚,鼻子一酸就死死咬着下唇哭出声来,掩面落荒而逃。
夏子衿方从柳府进了后宅子的时候碰巧撞上了从那头泣泪涟涟着往外跑出来的月慧如,微微惊讶后稳住步子扶住了她的身子,只见月慧如双眼通红,下唇也被牙印咬出了白痕来。
“月小姐这是怎么了?”
夏子衿问道。
月慧如只是摇头,强忍着发酸着想哭的劲对夏子衿行了一个礼便又掩面夺门而去。
“许是......表少爷又说什么胡话伤了月二小姐了呢!”小葵瞧着那几分落寞的背影嘟囔了一句。
夏子衿咂了一声,便领着小葵绕转过长廊至柳安祁的屋前,只见柳安祁正站在门前扶柱远望,眼中有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夏子衿顺着柳安祁望着的方向看去,分明就是月慧如远去的方向。
“安祁表哥。”她出声唤道。
柳安祁被这一声呼唤唤回了神志,这才转过面来对夏子衿微微露出笑意,将她迎进屋中,吩咐丫鬟看座上茶。
“子衿怎么今日有闲时来看我呢。”他淡笑,右手抬起端起杯盏,虽然他尽可能强迫自己稳住腕脉,可那微微发颤的动作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掩饰的,如今他虽说双手能够做些诸如穿衣用膳的动作,却难免还是吃力一些。
夏子衿望着他的双手,闪过一丝愧然,而他对夏子衿报以赤忱一笑,恍如那九重天上的朝髯深重,掩盖硕硕其华。
“左不过是行些时辰的功夫,若不是怕表哥嫌我太过叨扰,怕是要像月小姐般天天来的才好。”
提起月慧如,柳安祁又稍稍有些不自然之色,扯了扯嘴角却没有再说什么。
可夏子衿岂会看不出那一眼里包含了太多不可说与不可求,她忽地沉默后,定定望向了柳安祁,问声道:“表哥为何又要故意将月小姐距之千里,分明你也......”
“我不能害了她。”柳安祁苦涩摇头。
他的心并不是石头做的,这些天来他眼看着月慧如为她做的一切,也眼看着她从那个小心翼翼的女子变得仿佛充满了坚定与毅然,只因为自己救她一回,却要她将后半生都赔给自己又是什么道理。
“子衿你也知,我这个中郎将如今不过是虚名罢了,一个不能拿刀拿剑的将领谁人能够信服,谁人能够敬重。与其让月小姐跟着我吃苦,倒不如对她冷淡些,恨我也好怨我也罢,我只愿她能过得好些。”
自古痴情空余恨,一段情意两种相思,谁又能够说的分明?
他如此消极的态度倒是让夏子衿没有想到,她犹记得初见柳安祁时候,他一袭黑衣精干爽利,眼瞳之中的灼灼薄发之色是对前路的无限期往。
可如今,这个世上再无那个意气风发的柳安祁,损人心智如此,那虎威将军也算是个阴毒的角。
夏子衿却是绝不能够看柳安祁这样消沉下去的,不仅仅是为了他,更是为了柳家,为了大局。
“表哥可想过重新入军伍之中?要知道那军伍之中不仅仅只是有会行军坐镇的武将,还有文将,既然如今情势如此,表哥又为何不转武为文,照旧可以统呵三军,照旧可以制敌千里!”
如此言语倒是从未听闻的,柳安祁微微一愣,不免未回过神来,迟声问:“子衿的意思是......”
夏子衿对他笑了笑,一手挽起宽袖,另一手伸出指头在桌案上画了一道长线,指着那界限的一旁道:“这么说把,表哥从前乃是武将,掌千钧之兵,统万人之帅,则以策敌而闻名遐迩,自乃认为骁勇好战之兵才是英勇之士,是以表哥如今便认为自己无法再舞刀弄剑便是废去了以往十几载的劳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