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晃过一层层亮光。
那双靴子的主人就这么慢悠悠走着,在天牢的最后一间牢房停住了脚步。
“夏总管,别来无恙。”
声音懒懒而出,至下而上看去,那双黑金长靴上宽胖壮硕的身躯,不是皇长子夏斌又是谁。
夏晟卿靠在灰墙上,身上的衣物也有些脏得看不清花纹,他笑了一声,将一头已有些凌乱的发往上束了束,抬眼道:“皇长子殿下可真是记挂着奴才,这更深露重的,又来探望奴才做什么?”
皇长子双手背在身后,勾了勾嘴角便牵动起腮边的横肉,抬步往栏杆前迈了迈,将夏晟卿落魄的模样看得更加清楚。
“夏总管,本皇子给了你两天的时间考虑,明天可就是大理寺卿那边宣罪的时候了,你可想好了?是要活着,还是要死去?”
夏晟卿双眼平视着前方,未起一起波澜。即便是身处天牢之中,落魄至此,也未从他眼中看到一丝一毫的害怕。
“皇长子殿下指的想好是什么?若是指为您做事……”夏晟卿似是嗤笑了一声,淡淡道,“您觉得呢?”
“看样子夏总管似乎是不打算顺从本皇子了?”夏斌锋利的神情看向夏晟卿,原本的几分客气也荡然无存,“你难道不明白,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夏晟卿换了一个姿势坐着,将脚边的稻草抓起一捧,看得认真了去,似乎是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在向皇长子诉道:“为何这天牢之中用有许多的枯草,而不是绿意的鲜草?”
皇长子不明所以,深目着看向夏晟卿,从鼻子中哼出一气,冷冷道:“夏总管究竟想说什么。”
“奴才想说的是,无论草枯与草鲜,在于它所处的环境,再鲜的草,到了这阴暗潮湿的天牢之中,不出几日,便会和这些枯黄的稻草一样,归于死寂……所以皇长子,您认为,如今已经变成枯草的奴才,对您又有什么用处呢?”
皇长子明白这是夏晟卿在和他打哈哈,微怒地昂头道:“夏总管可是父皇身边的红人,又怎自称无用?替本皇子做事好处诸多,你就如此固执?”
他咪着本就细窄的眼睛,冷冷看着夏晟卿,似乎是最后一点耐心也要耗尽了。
“奴才若是真有用,又如何会被送进这天牢之中?这一切,还是拜您所赐,皇长子殿下。”
不咸不淡的声音飘过栏杆,飘进皇长子的耳中,他左眼跳了一跳,呵了一声,终究还是瞒不过夏晟卿啊,本想着装作置身事外的模样将他救出来,便可收买人心,不想他打错了算盘。
也罢,他是皇子,难不成还要和一个太监谈什么恩惠情谊?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本皇子也就开门见山,本皇子既能将你送进去,也能将你接出来,这一点毋庸置疑。只是你想要活命,便要拿出等值的事情来交换,用你的忠诚换你的性命,难道不是一件合算的买卖吗?”
夏晟卿就那般静静地坐着,仿佛不论皇长子说什么,也对他毫无作用。他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又倒头在一堆枯草之中,一字一句地从嘴中蹦出来。
“奴才只对皇上尽忠,若有背叛甘愿赴死。”
皇长子的目光瞬间变得狠厉了起来,从喉中发出一阵笑声,仿佛是在嘲笑夏晟卿的不识好歹。
半晌后,皇长子甩了甩广袖,从牙缝中挤出几字道:“那你就等死吧。”
说罢,皇长子大步而去,不再看夏晟卿一眼,在他眼中,夏晟卿已然成了一步死棋。
“呵……愚蠢。”
夏晟卿低声道,瞥过眼神向墙的一角望去,露出一抹不明的笑意,终归平静。他又那般静静地坐着,如同老僧入定一般,闭上双眼运气过便全身,却能够感受到周遭气流的细微变化。
左侧三米之外的房梁上,是坤沙的暗卫,而他方才盯看的墙角,则隐匿着另一个不同势力的暗卫。
若是他没有猜错的话,墙角的暗卫应该是那一位派来的。如此一来,与皇长子的两次对话必定是能够通过暗卫传到那位的耳朵里头。
夏晟卿勾起嘴角笑了笑,接下来的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试题泄露仿佛是一张巨大的网,如今已经到了要收网的时候,他仿佛有些期待明日金銮殿上的风起云涌。
而这时候,天牢外的大门却又簌簌地响动,似乎是有人在外头与狱卒说了些什么,听不真切,半晌后外头的声音便停了,转而向天牢长廊这头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