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然而事件因果条条摊开,人证物证皆在,让人不得不信,谋害小皇子的人就是她。
这样的结果就连皇后都没有料到。皇后这段时日一直在宫中照顾着小皇子,没有出门,真相揭开后,她亲自去宣布了结果。盖棺定论后,便是众人再有说的,都不敢出声了。要再说,就是在打皇上的脸。
妃嫔谋害皇嗣,还谋害的是皇后所出的嫡长,到底是丑闻,最后这一切被压了下去,只留了几句话在旁人口中口口相传,然后就再也留不下痕迹,成了一桩秘史,供后人猜测。
而作为一切源头的嘉嫔,彻底完了,她被打入了冷宫之中,再也没了翻身的机会。
。
最近发生的一切,受打击最大的,除了被定为始作俑者的嘉嫔,另一个人怕是常人都想不到,那就是乔笙。
他已经告假几天没有去皇帝那里伺候了,皇帝身边的大太监私下劝过他:“你和皇上闹什么别扭,他是君主,你是什么?你是奴才。你的一切都是他给的,你有什么资格闹。”
乔笙当然也知道。他有什么资格闹。他的地位是皇帝给的,他的人格也是么,皇帝为什么可以这样戏弄他,仅仅是为了试探他么。
他甚至不敢细想,皇帝的布局是从哪一步开始的。从他到皇帝身边那天开始,他就清楚的知道,皇帝不喜欢嘉嫔,从来就不喜欢,连她腹中的皇嗣都不太喜欢,那又何来因失去皇嗣复宠。
如果一开始复宠就是假的,皇帝这样做是为了什么,看嘉嫔狼狈的样子寻开心么。他没有脸大到认为,皇帝布这一切的局,就是为了试探他是不是够忠心,越是深想,就越是让他不寒而栗。
他知道,自己越害怕,就该趁着通过考验的机会,继续像皇帝表忠心,而不是像个小孩子一样,弄出一副闹别扭的样子。皇帝是什么人,他居然还敢去想,皇帝来哄他么。
乔笙竟没想到,皇帝真来哄他了。
皇帝身边的大太监亲自来叫他的时候,他还不敢相信。年纪比他大一倍的大太监一把就呼过来了:“使小性子还没完了?小皇子过来了,你还不去伺候着。”
他只好强打起精神,换了衣服去了。一去便见皇帝陪着小皇子与重明玩,重明明显很不耐烦,又不能把小皇子怎么样,只好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由着重明弄他的毛毛。
重明见着乔笙来了,赶紧扑腾着飞到他头上,一副炸了毛的样子,狠狠瞪着底下的父子俩。
牧云闲道:“还生气了,真难伺候。”
乔笙一时竟然分辨不出来,皇帝说的是重明还是说的他,后来又想想,他有资格让皇帝伺候么,便恭敬的站在一旁,全然不复以前亲近的样子。弄得牧云闲忍不住失笑。
看他这别扭样,也懒得为难他了,他愿意当奴才伺候着,也由着他,等他走了以后,牧云闲小声和大太监嘀咕:“真是……”
“还不是皇上惯的他。”大太监笑道。
“也是。”牧云闲想了想,小孩子么,只敢和宠着他惯着他的人闹脾气,像是乔笙这样的小孩子,想闹一回脾气就更难了。牧云闲养孩子养的多了,倒也不怎么生气。看着任务进度增长,雇主看样子也不怎么生气,那么爱气就让他气上一阵子吧,都由他去了。
乔笙生着气的时候,牧云闲去处理了一下另一件事,他去冷宫里面见了一次楚青青。
楚青青进了冷宫,却是比在外面的时候看着清醒多了,见牧云闲来了,她乖乖过来行了礼,微笑道:“皇上来了。”
竟也还像是她还是嫔妃的时候。
“你不是想见朕么,朕来了。”牧云闲对她笑道。
“我就是想知道,皇上上次对我说,让我想清楚,到底是为什么,是什么意思。”楚青青对他说:“一开始我是觉得你在说让我看清自己的身份,不要做些无谓的事,后来又不那么觉得了。”
“你的作为,可是说明你已经想清楚了。”牧云闲道:“你要害二皇子,是为了什么?你去离间乔笙,又是为了什么?”
“因为我不甘心啊。”楚青青说:“我要向上爬,这几个人挡了我的路了……”
“假的。”牧云闲坐在她对面,向她解释道:“因为你恨啊。”
“我恨什么?”楚青青愕然。
“你恨这个吃了你的世界啊。”牧云闲唇角有着一抹笑容,对她说:“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在你那个世界里,你比现在过得好得多,是吗?”
“你怎么知道?”
“我有什么不知道的。”牧云闲道:“我曾经觉得,你原先恨那吃人的制度,后来接受起来却无比顺畅,是你本性使然,后来想明白,你是为了找到你失去的尊严——自然也有一部分本性的原因,你就在弱者身上下手了……”
楚青青忍不住道:“你倒说,我害二皇子是为了什么?”
“是因为一切都没有希望了。”牧云闲道:“你曾经急切的想要通过提高自己的地位找回尊严,在这吃人的地方找回被尊重的感觉,可你唯一的希望,皇帝,彻底的抛弃了你,你所得来的一切朝不保夕,但你想明白了,你还是想要找回你的尊严,所以你向吃人的制度的最大的受益者下手了,即使其中一个是个孩子。”
“他也是你的孩子!”楚青青道:“那你还让我想明白?”
“你不想明白,你要如何动手复仇呢。”牧云闲道:“你没有确定的目标,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做什么,东打一下西打一下,不是很浪费时间么?”
楚青青突然明白了,冷笑道:“所以你给了我一个梦境,让我觉得我有复仇的机会……恐怕连我复仇的资本都是你给的吧——那恐怕小皇子生病也是假的了——你就在外面,开玩笑似的看着我表演——表演好笑吗,好看吗?”
牧云闲解释道:“不是我想看,我又和你没仇,这一切,都是给别人看的。你曾复仇成功了,但他有了个外援,所以有了这一切。照我看,他一个皇帝,连你一个宫女都斗不过,实在是废物了点,他想复仇……你上次在他即将寿终正寝的时候,告诉他他的一切都是假的,让他难以瞑目,我连本带利还你,让你既什么都得不到,还知道一切都是假的,公平吗?”
楚青青忍不住大声道:“你有病啊!”
牧云闲笑道:“一行有一行做事的方法,你不懂。”
楚青青理顺了他的逻辑:“照你这么说,上次被我复仇成功的倒霉鬼就是皇帝本人了。以我对他的了解,凭他的死脑筋,他不太可能理解你的理论。”
牧云闲哦了声,仔细想了想:“一开始我把他哄住了,任务基本完成,评分已经定了,再有大的改变我可以申诉,他现在在想什么,恐怕不重要了。而且……他要向你复仇,你也已经在冷宫里了,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楚青青:“……”
“好了,我要走了。”牧云闲站起来,微笑道:“一切结束也是开始,你醒来后,会发现这都是一场梦。”
他不再留恋,走出了冷宫。
一切都是一场梦。
看着天边的月色,牧云闲对着月亮笑了笑。他所想的没错,在他把一切都说开后,他的雇主应该有被耍的感觉,但任务进度没有很大的变动,始终停留在六十出头。
其中很大的一部分来源于乔笙。当这孩子学会撒娇以后,任务进度就开始飞涨了。
牧云闲代替他重来一次人生,对于雇主而言,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区别,只不过将那冗长又乏味的故事重新看了一遍而已,很是无聊。宫中的人表面上看或精明或势力或聪敏,在雇主而言,不过是一群向着腐肉飞去的苍蝇,指挥着一群苍蝇玩弄死了其中一只,哪有什么意思。
复仇不过是无聊的生活中的一部分。
他需要点新鲜的东西。
牧云闲在找着他所要的东西,是否能找到,就看今晚了。对牧云闲来说,每个人都是独特而有趣的,苍蝇也不一定不可爱,但是雇主不想要这些。
“走水啦!”在他走后,从冷宫传来一声惊呼。起先是在那里伺候失宠妃嫔的一个老太监大喊大叫着,后来火势渐渐大了,吸引了卫兵的注意。一群人抬着水向冷宫跑去,但那里年久失修,杂物又多,那里是那么容易被扑灭的。
乔笙今夜是跟着牧云闲来这里的,牧云闲一个人去见了楚青青,他本也觉得不妥,劝了牧云闲几句没劝住,只好在外面等着了。当他听见有人喊走水,再看清起火的位置时,他的心忍不住砰砰跳了起来。
皇帝还在里面。
他跟着卫兵冲进去,看那破败的小院里冒出黑烟,忍不住一阵颤抖,他没有多想,便要冲进去——然后被人拉住了。
“放开我。”他简直听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拿起帕子弄湿了捂住,又要往里冲,这次又被拉住了。
“乔公公,里头没人。”卫兵道。
乔笙回过头。
“清点过了,里头刚住进来那位娘娘早跑出来了,除了她还能有谁?”
还有皇上——
他想这么说,再一看,拉住他的竟然是皇上身边的大太监,那位一直带着他的公公狠狠锤了他一下:“皇上等你呢,还不赶紧回去?”
听见这句话,乔笙才有了种整颗心落到实处的感觉。
他回了皇帝所居的宫中,瞧见这人照着往常似的,看着本奏折,对他笑道:“朕教了这么久,你怎么还那样好骗?”
乔笙涩然道:“奴才的一切都是您给的,您愿意骗那骗就是了,您爱怎么玩奴才都陪着。”
“以后换个称呼吧。”牧云闲说:“日后别自称奴才了,改称臣。”
他给了乔笙一样东西,乔笙看完,突然跪下了。
“不气了?”牧云闲笑道。
乔笙狠狠摇了摇头。
凭着雇主那小气吧啦的性格,想骗一个人真心待他简直太难了。牧云闲自觉能骗到一个已经是极限了,等他走后,剩下的就只能看雇主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