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葬出去之后,家里格外凄清。父亲开始抽烟喝酒。
好几次,晚边放学回家,家里空空的,我以为父亲出去了,可走进厨房,看见锅灶前火星一闪一闪,我就知道,那是父亲坐在那里抽烟。
厨房黑乎乎的,烟头火星闪烁的瞬间我看见父亲的脸扭曲着,觉得无比恐怖。
这时,我总是轻轻地退回堂前,在堂前的四方桌上自觉地写作业。如果衣服还晒在外面的竹竿上,我便去收衣服。
我要做到的是:不惊动父亲。
两年前,我们送哥回城的时候,我蹲在地上哭泣,父亲也是远远地站着,绝不惊动我。
接下去一段时间,不知为什么,村里忽然来了好多陌生人。
来了一茬又一茬。
他们带着工具,在田间或山头测量着什么。
接着我便听说整个村的人要搬迁了。
我好不明白,好好的,为什么要搬迁呢?如果要搬迁,我们会搬去哪儿呢?
别的我不担心——有没有房子住我不担心,搬去的地方离学校远还是近我不担心,我担心的是,若真的搬迁了,哥来找我可能就找不到了。
所以我不断祈求,祈求不要搬迁。躺在床上向哥道了声晚安之后我就一遍又一遍的祈求。
不知父亲在想什么,他的脸更沉郁了,他喝酒的时间更长了。他抽烟总是一支接着一支。我甚至有点害怕见着父亲了。
有一天晚上,我早早地写完作业,早早地上床睡觉。朦朦胧胧的,我感觉有人在推我。我睁开眼,是父亲。
“琪琪,快起床,快起床。”父亲急切地说。
“天亮了吗?”我多想再睡会儿啊。
“没有。是爸爸出事了。快起来跟爸爸走。”
“跟爸爸走?爸爸要去哪儿?”我懵了。
“我也不知道要去哪儿。我们要快速离开这儿。再不快点,你就没有爸爸了。”
“啊!”我一惊,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没有父亲,这我可受不了。现在,父亲可是我唯一的亲人。
“我们还要回来吗?”我一边穿衣服一边问道。
“不知道,也许很快就回来,也许永远都不回来了。”
“那我得带上书包。”
“还带什么书包?我们是去逃命,你知道吗?”
“不,书包我一定得带上。”
“那快点。”父亲压着嗓子说话。
我迅速整理好书包。父亲拽着我的手就往门外走。我心里忐忑不安。
家里黑漆漆的,父亲压根儿没有点煤油灯。出门时,父亲探头往外看了看,确信没人才带我走出门。
我以为要沿着村口的小路往外走,但是父亲却带我往后山走,就像那次哥带我去水塘偷竹笼时往后山回村一样。
整个村庄只有三两家屋里还亮着灯,还传出说话声。绝大多数人家的茅屋都是黑漆漆的。
父亲的步子迈得很大,我深一脚浅一脚,拼全力跟着。
有狗吠声传来时,父亲便叫我蹲下来。我蹲下来,粗粗的喘着气。我累极了,又害怕极了。
不见有动静,父亲站起来。
我跟着站起来。
我们接着深一脚浅一脚往前走。或许是父亲注意到我很疲惫,他把我的书包拿过去背,而且放慢了脚步。
我们一直沿着山路走。
父亲一声不吭,我也一声不吭。
山风习习,月光清冷,天空晴朗无云。四周静极了。有好几次我觉得荆棘挂住了我的裤脚,划着了我的脚,但我都没有吭声。我知道我得忍着。父亲说我们在逃命,既然是逃命,如果慢了,可能就没命了。
我不知道走了多少山路,等我下山下到道路上时,我才发现小河就在我们前面。哗哗的流水声不绝于耳。
过桥后,我们并不沿着通向永泰村的村路走,而是走田埂路。我的脚多次踩空,整个人滑进田里,但我很快回到田埂路上。幸好田里没有水。
绕过了永泰村,父亲才决定走正路——就是我们送哥回城的那条路。
我累极了。肚子也饿了。可是父亲依然没有停下来休息的意思。到后来,他甚至是拖着我的身子往前走了。
但他终于决定停下来休息了。
在永泰去王坞的路上有一个亭子,亭子里的两旁各搁着一条石凳,那是给劳作累了的农民休憩用的。我们就坐在这两条石凳上休息。石凳冰冰冷冷的,有一股凉意沁入我的皮肤。我喘着粗气。
父亲从他带来的包里翻出一个红薯,然后去亭子边的溪水里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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