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一声叹息的间隔仿佛让我们等待了一个世纪,,我们焦急地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他叹息了许久说道:“病人这次虽然脱离了危险,但是身体已经完全你们尽快准备后事吧!”
夏元明出乎意料的平静,他握住了医生的手,然后朝着病房里的翠芳看了看说道:“她能够坚持这么多天,多亏了你们,我会好好陪她走过这最后一程,谢谢你医生!”
医生善意提醒的话语之后,让夏元明面露愁容,继而陷入到了沉默中,我和安沐对视了一眼,也陷入到了无奈的沉默中,更感叹世事弄人,否则翠芳和夏元明,带着乖巧懂事的秀秀,该是多么幸福的一家人。
走入病房,夏元明拉开窗帘,然后长久地看着窗外,好似要将孤独都抛给黑夜。我也顺着他的目光,向窗外看去,那冷风中散发着微黄灯光的路灯,并没有给这个夜晚带来实质性的温暖,反而将夜衬托得越发孤独。
安沐端着凳子坐在翠芳的床头,然后将秀秀放在自己的腿上,她们就这么平静的坐着,静静的望着翠芳。
秀秀很安静,我从未听见过她说话,也没有看见过她哭闹,她的早慧心灵,却让人心疼到哭泣。
在我和安沐的轮番劝说下,夏元明又喝了一碗皮蛋瘦肉粥,然后仰靠在沙发上。在我的强迫之下,安沐也喝了一小碗粥,又给秀秀喂了一些,便继续沉默。这样的场景,我们像是在等待一场宣判,却没有公正的裁判,甚至没有和死神辩论的机会,只得任他宰割,听从安排!
这个夜晚,我们谁都没有熟睡,就这么轮流在病房里来回徘徊着,然后在疲倦中守着奄奄一息的翠芳。
这是我第一次真切的觉得,死亡,离我们如此之近,这种压迫性让人感觉窒息,我们都擅长计划着未来,却从未想过悬在头上的死亡利剑。有时候想想,如果有一天我们生病了,在为数不多的日子里,我们是否还会去有时间计较生活的得失,工资得多少,住房的面积,以及我们孜孜以求的待遇
也许,我们需要用一生去学会生活,只用片刻便能理解死亡!
次日清晨,刚休息片刻的我被安沐叫醒,昏迷的翠芳再次醒过来,只是这一次,她更加虚弱了,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可是她似乎有很多事情要交代,安沐将耳朵贴在她的唇边,然后听她小声的说着。
夏元明用冷水洗了把脸,便匆匆走出了病房,也就是半个小时左右,回来的时候他手上拿着一个扩音器,打开之后放在翠芳的唇边,然后我们便能听到翠芳重重喘息之下说的话。
翠芳用尽全身力气想从病床上坐了起来,却终究失败了,她喘息着说道:“等到最后,我终究还是躺在这床上,什么事情也做不了,就等待着老天爷来收我了俺妹子,你知道吗?其实我特别舍不得,我真的特别不想走”
夏元明双眼充血,嗓子里发出了痛苦的呜咽,失控般的想将翠芳抱起来,却被我一把抱住,他这样做可能随时要了翠芳的性命。
翠芳闭上眼睛,看似平静了一些,眼泪却淌的更凶了
安沐向我摇了摇头,示意我不要刺激她的情绪,她轻轻的将翠芳眼角的泪水擦干,小声说道:“翠芳姐,你放心吧!我们会帮夏元明一起照顾秀秀的,你好好保重身体,不用多想其它的东西,我们会一直在这儿陪着你,我还想听你和我唠家常呢!”
说完,安沐别过头,泪水已经决堤般的从她眼中滴落,但她拼命的忍着,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中午,说什么也不愿离开的安沐,在我一次次的劝说之下,这才吃了盒泡面,她似乎片刻也不想将目光从翠芳身上转移,我们就这么从清晨守到黄昏,而翠芳轻声的呢喃,也一刻未停歇,她似乎想将这一辈子的话都说完,可无奈想说的话太多,终究要带着遗憾而去。
秀秀和我们一样,几乎也是整日整夜的不休息,她很乖巧地守在床边,静静的听着翠芳的唠叨,她那干净的心灵,似乎从未将外面好奇的事物放在眼里。天边那末日的黄昏,来的是那么的突然,在我们不经意间,便将时间夺走。疲倦的翠芳,片刻也不敢休息,她用浑浊的眼睛看着窗外,即便是黑夜,也是让人如此留恋,我叹息天上没有一颗星星,否则,它必定会成为灵魂飘落的眼睛,为活着的人指明方向,为死亡的人照亮天堂
我在心情沉闷中又点上了一支烟,在烟雾和灯光交织时,更不知道命运为何物了。
夜里,翠芳的主治医生过来查房的时候,竟忍不住感叹这是奇迹,在他多年的行医中,病情恶化到如此程度,还能够撑过一天的,不超过10例,在感叹之余,他也心酸的说道:“病人也太坚强了,身体如此的疼痛,却听不见她叫一声,只需要什么样的勇气和毅力,才能让她做到这般?”
我们好似忘了时间的存在,就在稍纵即逝的时光里,小心谨慎地向前走,生怕病情会钻个空隙,趁着我们不注意,将翠芳带走。翠芳越来越虚弱,说话也越来越少,蠕动的嘴唇已经发不出声音,在我们都不承认之中,病魔就这么无情地将她推到了悬崖之上,随时可能让生命的齿轮停止转动。
我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是14号中午,只要她在撑半天,便可以安然的和家人度过最后一个元宵节,翠芳像是在和时间赛跑,不停的询问时间。人就是一个复杂而矛盾的动物,有那么一刻,我希望时间快点,再快一点。可有些时候,又希望它慢一点,再慢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