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看场面有些尴尬,纷纷找了不走心的借口离开了。
穆寒清坐在圈椅上,看着自己手上那块未曾退去的红痕,痴痴的笑了。
见他发出那般温柔的笑容,千城吞了一口口水,有些害怕的挪动自己的身体,轻轻的挪动着,想溜走。
就在千城溜到门口的时候,穆寒清开口叫住他说:“千城,过来同我下棋。”
“诺!”千城表面温顺,心里却在哀嚎,为什么我家主上开心不开心的都要折磨我?
一盘棋,两个人,两盏清茶,一炉檀香,一整夜!
翌日清晨,众人陆陆续续起身,人聚起了之后,便结伴朝青州知府衙门走去。
青州人还陷入沉睡之中,就听见大街上有人敲锣打鼓的说:“今日七皇子殿下穆寒清审判青州知府贪赃枉法、结党营私、勾结外敌、残害青州百姓,大家可去听审,有证据的可畅所欲言。”
这金锣一声,敲醒了青州多少梦中人。
没多久,青州知府衙门就被前来围观的人围得水泄不通。
穆寒清穿着他的深紫色皇子蟒袍,头戴冠玉端坐在知府衙门那块明镜高悬的匾额下,气质超群,高华矜贵,剑眉微挑,不怒自威的看着堂下跪着的以青州知府为首的一干人等。
那青州知府吓得瑟瑟发抖,却想不通,他把控得这样严格,穆寒清是怎么悄无声息的来到青州的,也不知道穆寒清是怎么深更半夜去突袭将他抓获的,他连一点缓冲都没有,连找太子相助的机会都没有。
他一边害怕,一边却在思忖,他要怎么才能保住自己的小命去到京都,只要去了盛京,太子就不敢不保护他。
“堂下所跪何人?”穆寒清一拍惊堂木,淡声问。
青州知府立刻呼天抢地的回答:“王爷啊,我的七王爷啊,下官乃是青州一方父母官,您怎么就将下官当成囚犯一般关起来了呢?”
好一个揣着明白装糊涂!
“哦?”穆寒清饶有兴致的看着青州知府,挑着眉问围观的百姓:“你们各位觉得,他是父母官么?”
外面围观的百姓义愤填膺的说:“他是什么狗屁父母官,他就是个狗官!”
“既然你们说他是狗官,那能否陈述他的罪行,不管罪行大小,本王自会去调查!”穆寒清一挥手,指着端坐在他右下首做记录的“叶师爷”。
这位叶师爷自然就是叶灵兮,虽然穿着男装,可那清丽绝尘的气质,却不是一袭衣衫便能掩盖的。
外面的百姓一听,还有这好事?
就纷纷把青州知府这些年办的糊涂案子糊涂事都说了出来,灵兮一直不停的做笔记,大的到收受贿赂栽赃嫁祸,把杀人犯变成受害者,把受害人变成杀人犯,小的有某某家的小媳妇偷人,跟青州知府眉来眼去的抛一个媚眼,就把人家丈夫痛打一顿,然后逼着人家将媳妇带回家好好的照顾着,然后自己时不时把小媳妇叫来衙门做苟且之事。
可是不管是鸡毛蒜皮,还是不得了的大事,从这些案子里面,可以看出来,青州知府确实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狗官,他从未给青州的百姓办过一件好事。
但是这里面有一个共同的问题,就是没有人指证他通敌叛国。
穆寒清听了一上午的家长里短,却没有得到自己最想要的那个,心里不由盘算,要怎么开口将他引到通敌叛国这件事情上去。
若是由他一开口提出来,那有心之人势必会将事情无限放大,认为他想要通过青州知府构陷太子殿下,所以他只能等,等着民众自己提出来。
穆寒清见灵兮已经累得脸色苍白,清了清嗓子说:“今日且先审到这里,下午我们会去调查此间的案子,若正如大家所言,本王定会给大家一个公道。”
青州知府开始还面如菜色,听了一上午的鸡毛蒜皮后,他心里暗自高兴起来,觉得自己没有把漠凉人引到青州城内,真是太聪明了。
退堂之后,穆寒清他们并没有去查实那些案子,而是将事情交给温如更,让他去调查。
温如更虽无官职在身,可毕竟曾经做过这么多年的大官,调查这点小案子确是不在话下的。
穆寒清同灵兮他们坐在大厅,还在商议要如何自然而然的让青州的百姓自己状告青州知府通敌叛国。
“或许,我们应该把青州知府被抓获的消息,传到城外去,城外受漠凉士兵侵袭最多,只要他们知道殿下在公审青州知府,他们一定会奔走相告,然后结伴而来,与青州知府讨要一个公道的。”
灵兮说完,叶筱筱也点头附议:“我们一路从通幽走过来,饿殍遍野,民不聊生,只要他们肯站出来,只要他们愿意站出来指控青州知府,就算没有证据,万民请命,就足够让青州知府命断魂台。”
“千城,你带着人去四处奔走并发出告示,让整个青州辖地的百姓都知道,这青州知府已经落网了,同时还要注意留意,不要让人将消息传到太子口中,更不能让太子有机会替青州知府翻案。”
穆寒清说罢,他们各自就去做各自的事情去了。
众人都走后,穆寒清走到灵兮身边坐下,握着灵兮的手问:“手疼不疼?”
“不疼!”灵兮缩了一下,没缩得回来,被穆寒清攥在手里,他笑着调侃灵兮:“不是扬言要替我治病么?怎么拉你的手里都害怕了?”
这人……
灵兮腹诽道:“这人一到我面前就行为举止孟浪,坏蛋!”
灵兮反将抓着穆寒清的手腕,将他的手放在茶几上,抬手替他号脉。
“殿下的脉象还是异常,我开个方子给殿下调理一番。”灵兮说罢,就要去写方子。
穆寒清出其不意,大手一捞把灵兮抓回来搂在大腿上坐下,伸手扣住灵兮的下巴说:“是不是觉得我孟浪,想给我下点泻药什么的?”
“殿下,你别这样……你放开!”灵兮又羞又急又生气。
“别动!”穆寒清忽然大喝一声,将灵兮搂紧了些,不允许灵兮再动。
灵兮果然没敢动,只期期艾艾的看着他。
穆寒清肖想灵兮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要不是每次都被人打断,他如今也不至于被灵兮轻轻一撩拨,就有了反应。
灵兮不知穆寒清身体起了变化,还以为他是不舒服,吓得动也不敢动一下。
穆寒清松开灵兮的手说:“我饿了,你先去给我弄些吃的。”
“好,殿下请稍等!”灵兮不疑有他,从穆寒清身上起来,便朝厨房走去。
灵兮走后,穆寒清咬牙切齿的看着自己身体的那个部位,用那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你给我老实点,现在不是时候。”
然后一头扎进内室,很久都没有出来。
千城带着人将他们要公审青州知府的消息传遍了整个青州辖区,很快青州城外的人也都收到了消息。
得知七王爷要接受青州百姓所有的诉求,人们奔走相告,结成一群一群的队伍,朝青州城内挺进。
穆寒清命人大开城门,让周围的百姓都可以进来告状,可这也带来了不好的一点,让有些人混在百姓中,顺利的进入的青州城。
那藏在人群中皮肤黝黑的人,不是莫野又是谁?
他进入青州后,就藏匿起来,再也没出现过。
翌日清晨,众人在一处去到青州府衙,因为穆寒清要公审青州知府,现在整个青州的街道上都是人,密密麻麻的全是人。
不得已,穆寒清将公堂搬到校场上,让所有来观看听审的人,都能看到现场的情况。
穆寒清确定升堂之后,首先站出来的是一对父子,父亲大约五十几岁,儿子二三十岁的样子。
两人跪在青州知府身边,指着他,哭着对穆寒清说:“草民父子见过七王爷,草民要状告青州知府通敌叛国。”
通敌叛国这四个字说出口,周围人全都沸腾了,青州知府眼角直抽抽,他怒指那老汉骂道:“大胆刁民,本官岂是你能诟病的?”
那父子被青州知府这样一吓唬,瑟缩了一下,没敢回嘴,想来是长期生活在他的暴戾阴影下,已经形成习惯了。
“你什么本官?你个狗官,在我家殿下面前,还敢威胁原告,他告你自然有他的理由,你们接着说,有我家殿下在,你们别害怕!”宇馨叉着腰指着青州知府骂。
要不是穆寒清提前告知,让她不要在公堂上揍青州知府,她一定赏他几拳。
那父子互相看了彼此一眼,而后声泪俱下的说:“我们是住在青州城外三十里的村民,我们那里常年被漠凉的军队烧杀抢掠,他们抢财物,抢粮食,还抢女人,我的儿媳妇跟女儿,都被他们抢走了,为此,我们几次报官,官府都没有人出面,哪怕来问问情况都没有,我们村的人不堪受辱,便自己组织了村民反抗他们的暴行。
那次我们杀了对方十几个人,有几个人逃走之前说,他们是漠凉人,是受青州知府保护的,我们杀了他们的人,那我们全村的人都别想活,我们听了之后还不相信,可过了两天,就真的有官府的人来调查,说我们村的是暴民,杀人放火危害一方,当场就抓了我们村好些青壮年下了大狱。
当天晚上,我们村无缘无故起了大火,而且是村子的两头与中间同时起火,我们想去救火,却发现村口的井被人封了,我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我们的村子被烧了精光,我们害怕再次遭到官府的报复,就只能分散在各处,打猎砍柴当长工,东躲西藏了一年多,我们原本以为要一直躲下去,没想到七王爷您来了,您就是我们的活菩萨,求求七王爷给我们做主啊。”
听了那对父子的描述,灵兮等人只觉得义愤填膺,他们没想到,这世间竟会有这样残忍的官员,吃着寒食朝廷的俸禄,却帮着漠凉的军队欺负寒食的百姓,简直没了天理。
青州知府听后,却冷笑着说:“你这老汉,落井下石也而不是这样的,本官虽有些贪财,是做了些有损百姓利益的事情,但是这通敌叛国的罪名,你却是不能乱扣的。”
原本他是打死不承认的,现在在通敌罪面前,他不得不承认了自己贪赃,这人为官虽然残暴无能,却是聪明人一个。
“那为何他们被漠凉军队滋扰,你不派兵增援,为何漠凉军队能出入青州犹如无人之境?”穆寒清连问青州知府两个问题。
青州知府笑了笑说:“殿下这话说的不对,首先那些在城外攻击村民的人是土匪,并非漠凉军队,其次关于这个事情,下官已经上报过朝廷,是朝廷自己不重视,再次下官手里并没有兵权,青州驻地的军队不归下官管,下官要想动用军队,须得与青州辖地的将军申报,待他允许之后,再派兵,早已人走茶凉。”
看来,这人真是早就已经想好退路的,要不然不会这般胸有成竹。
“那我们姑且先说他们是土匪,那土匪抢掠他们的财物,抢走他们的妻女,村民打死他们便打死他们了,为何要把村民抓起来,为何会出现村子两头与中间同时着火,还有水井被封的情况?”穆寒清比不放弃,指着青州知府问。
青州知府依旧坦然自若,他说:“抓村民是因为村民持械与我们前去调查的官员斗殴,为了保证官员的安全,他们才抓了人,至于村里面着火和水井被封,我估计那是土匪所为,他们杀了对方十几个人,依照土匪锱铢必较的性格,定会来寻仇的,这绝非下官所愿。”
灵兮看着那青州知府,他每一句都回答得如此漂亮,那有恃无恐的态度,真是气煞人也。
“那,我想问问你,作为一方父母官,你的子民家宅被烧,水井被封,你们可曾救助,可曾派兵去剿匪?”灵兮站出来,不疾不徐的问。
“怎么没有?”青州知府梗着脖子说。
“他撒谎,这个狗官撒谎!”
听到青州知府的话,下面围观的百姓愤怒了,他们纷纷跳起来,恨不能上台来撕碎青州知府一般。
穆寒清看着灵兮,没想到,她一句话,竟激起民愤了,这小东西,挺行的!
穆寒清用了很久才安抚了民众,有人开头,就有人跟着说,大家纷纷证明,青州知府一次都没有派兵去攻打过他所谓的那个土匪窝。
更多的人站出来说明他们遭遇过那些土匪之后,青州知府的不作为。
“现在,你还有何话要说?”穆寒清问青州知府。
青州知府被民众怼得一脸菜色,只能耍横:“七殿下哪里找来的这些人,戏演得不错啊?难道殿下觉得下官是那么好欺负的么?”
“大人这话说得就不对了,青州一共就这么大,我家殿下能买通了青州所有的人指证么”灵兮淡笑着说。
她那句“我家殿下”让穆寒清颇为受用。
他笑看着灵兮,竟全身放松下来。
“他们不就觉得我贪了他们的银子,想报复我一下么?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要面见陛下,我要面见太子殿下,我要让太子殿下和陛下给我做主。”耍横不成,开始撒泼。
灵兮依旧淡然的笑着,她走到青州知府面前,围着他转了一圈后,淡声说:“知府大人这话,是在告诉我们,有太子殿下给你做后盾,你就什么都不怕么?可是你别忘了,太子殿下是寒食的太子,是未来的君王,是天下的霸主,他岂是那般是非不分的人,陛下就更不用说了,他最恨的就是在其位不谋其事的废物。”
灵兮原本语气很淡,说到最后,已经十分狠厉。
那青州知府被灵兮说得胆战心惊,他原本是想误导大家,让民众以为穆寒清争对他,只是想要通过他去争对太子殿下,可叶灵兮这番漂亮话一说出口,他的计划就泡汤了。
青州知府眯着眼睛看着灵兮,觉得这个瘦弱的年轻人,比坐在堂上的七王爷还要可怕一些。
同时关注着灵兮的,还有藏在人群中的莫野,看着灵兮站在台上,衣袂飘飘的样子,他又是痛恨又是心痒难耐,只想将灵兮弄到手,他真是太稀罕这女人了。
这时,一对夫妻带着一个年轻女子,还有一个小姑娘走到堂前。
看到他们一家人,灵兮眼里闪过一丝亮光,这不是那日她们救过的那位大哥,后来又将囡囡托付的那一家人么?
还有囡囡,跟着他们夫妻两人一段时间,竟长胖了许多,比以往看起来更加漂亮了。
“草民也要状告青州知府通敌叛国!”他们一家人都很聪明,没有跟灵兮相认,至于那孩子,那段时间除了饿了吃东西,她其余时间都是昏迷的,现在也完全记不得灵兮了。
穆寒清淡声说:“你又为何?说来听听!”
“草民的妻子与妹妹也曾被漠凉的军队掳走,为了救他们,草民忍着伤痛去了云雾山前,想要救出我妻子与妹妹,但是因为伤势过重,差点死在那里,幸得有一位学医的公子经过,他救了我,还帮着我救出我的妻子和妹妹。
我妻子是漠边镇的人,她能听懂漠凉话,可是抓走他们的士兵不清楚,以为我妻子他们都听不懂,便说要把我妻子他们抓起献给漠北王爷莫野,还说过一段时间要来抓些壮丁回去,准备要攻打寒食还是怎么的,他们在谈话的时候更是直言,青州知府是他们王爷的人。”
“你张口便说本官与漠凉人有勾结,证据呢,难道你妻子的只言片语就能成为证据么?那本官说你杀人了,你是不是就得死?”那青州知府倒是临危不惧,找了借口搪塞不说,还倒打一耙,说那人信口雌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