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宋丸子挑眉道:“小子,是我给你提了辈分!”
“我是长了一张好欺负的脸么?”荆哥又蹲回来,叹息了一声,“在山上被欺负也就算了,下山还是被食修前辈欺负,前辈啊,您的名字真是连我的便宜一起占了。”
“便宜嘛,从来不占白不占。”
说完,宋丸子又笑了。
她第一次叫“荆姐”这名字的时候,恰好也是从临照来了幽涧,物换星移几度秋,今天到这里,又有这边重逢,可见人还是要活得久一点,才能有这般悲喜偶在心头。
“既然咱俩的名字如此有缘分,我教你做菜如何?”
“啊?”
“怎么,你不想学?”
“学学学!”
“前辈。”
“叫姐姐。”
“咳咳,姐姐。”
……
夜深人静,宋丸子坐在幽涧旁的山石上,脚下便是无尽深渊。
“我曾经自恃天分高绝,便自以为天下无事不可做,无人能如我。后来遭逢了些变故,这一条我到底没丢掉,直至我后来在这里,见到有人又流了血。”
当年那个舍身救自己的老人,他的世界太黯淡苦闷,却有牺牲一切去捍卫那一点甜蜜味道的心,这一点,宋丸子做不到,聪明人当久了,总喜欢权衡,就像她曾经以为道统之争只要逼着落月宗在一次次权衡中进退失据,她便是赢了。
却没想过自己在改变无数人的心与命,让别人也愿为之而死。
那是她的失策和狭隘,也是她的傲慢。
“是您教会了我真正弯下腰去,我的依仗是脚下之路。”
这一点,她现在也常在心中自省,生怕自己忘了。
“眼下,我又将有新敌,有些事情联结成网,我有预感,当我终于窥清全貌的那日,也是我自己身在网中之时。”
“我心中亦有甜糖,可能是一块,也可能是几块。”
天亮的时候,宋丸子从石头上慢慢站了起来,她拍拍屁股上的尘土,转身走了下去。
在她坐过的地方,放了一个小纸包,山风吹来,金色的蜜糖豆子从里面滚了出来,咕噜噜,掉到了山石下的深深幽谷之中。
……
“这是我弟荆哥,你哥的哥。我是荆姐,荆哥的姐姐。”
荆哥都快听出茧子了,从小到大他靠着这个名字真不知道占了别人多少的便宜,现在被这前辈叫来叫去的,他是越听越觉得不好意思。
前辈实在是个没溜儿的人,除了做菜的事儿之外实在是满嘴跑马,一会儿说曾在玄泱界变成小人儿做饭,一会儿又说自己在鱼肚子里呆了一年,整日吃鱼肠子度日,还有什么古墓里面煮火锅,白蚁窝里吃烤肉……听着是精彩,可从她的那张嘴里说出来,荆哥直觉里面是掺了假的。
就是听着热闹,忍不住就跟着兴高采烈了起来。
好在,虽然嘴里的真话没几句,这位前辈的食修之法确实高明,随便一点手段使出来就让荆哥叹服不已。
这短短月余里,荆哥所见所学竟然远胜他从前几年的所得,他的食修师父与宋丸子比,就仿佛河流与大海,乍见河流也觉得汹涌,真正见到了海,才知道何谓海纳百川。
“西境真是好地方,怎么也吃不够。”
西境最西之地是栖凤山,栖凤山下的灵狍子其速如风,那肉也是鲜美异常。
宋丸子说上面那句话的时候,她跟荆哥就在一处城外,大锅里煮的狍子肉已经好了,捞出来一块儿也不需要格外调味,用手撕着扇子骨上的肉吃就是,又鲜香又有嚼劲儿还汁水丰沛,吃得两个人的都脸泛红光。
“姐姐,我以前也吃过狍子肉,怎么就没这么好吃呢?”
“吃肉,你得看时令,现在是夏初,这狍子是去年秋天生的,长现在还不到一年,又每天吃饱喝足,肉正是嫩的时候,腥膻气也极淡,白水一煮就鲜美。你要是换个时候,狍子再大些,肥膘起来了,肉里的腥膻气也重了,尤其是公狍子发情之后,那肉就只能焦溜了……”
“姐姐,你真厉害!”
“是吧?嘿嘿嘿,我也这么觉得。”
俩人相视而笑,宛若两个傻子。
荆哥这个小傻子晚上睡觉的时候嘴里还喃喃着“白煮狍子肉、焦溜狍子肉……”,并不知道“荆姐”走进城中,已然变成了“苏玉回”的模样。
“你们传话回去,十日之后,我就在落月峰上挑战你们净煞食修一脉的道统!”
红衣女子双手叉腰,趾高气昂。
“好,我知道了。”
味馆内传来一阵轻咳,宋丸子突觉不妙,撒腿就想跑,却有一个穿着杏红撒花裙的女子掀起布帘走了出来。
着实俏丽动人。
正是无争界味馆的大当家,骆秋娘。
“嗖——”
一见是她,红衣女子转身便成了一道流光,往城外跑去。
骆秋娘叉腰站在味馆门口,对着空中喊道:
“您要试试我们这些年的进境,我们这些徒弟当然要聪明,可我们的师父一扔我们就是几十年,黄花姑娘都等成了老菜疙瘩。
师父呀,这账,咱们比试之后慢慢算!”
你就躲吧!捂着你的那层皮,慢慢躲!等落到我们手里,看怎么给你一层层揭下来!
恨声将话说完了,已经成功入了通脉境的骆秋娘又低头轻咳了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