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森然,慕燕安抬手把那碍眼的面具取了,这才道:“我变了吗?”
师父,我一直都是这样的,只是你有眼无珠,看不清楚身边的不是羔羊,而是狼。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顺着慕清商:“大概是变了吧,至于什么时候……应该,就是你看不见的时候变了。”
慕清商双手紧攥,苍白的指节发出轻微响动,忽然传来一阵钻心的疼——是他无意中把左手小指给折了。
疼痛让他从怒意中清醒,他看着慕燕安,像看着不认识的人,然后忽地反手拔剑。
一剑破云的威势无人敢当,哪怕慕燕安今非昔比,也绝不敢挨他这一剑,下意识地侧身躲过,慕清商也本不是劈向他,而是灌注内力,连门带锁猛然劈开。
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里面是一个环形人造水池,池中浸着大铁笼子,十几个人被关在里面,只有头脸露出水面,肢体已有部分被泡得溃烂,那水是淡淡的红色,腥臭扑鼻。
只一眼,慕清商握剑的手便颤了颤,他抬步向石头桥走去,被慕燕安一把抓住。
“师父,桥上有机关,你这么走过去会被化尸水淋上一身,别动。”慕燕安叹气,“一年不见,我们去外面聊聊吧,这里实在不适合叙旧。”
慕清商还剑入鞘,寒声道:“废了《千劫功》,放了这些人。”
“不……”
他的拒绝刚刚出口,胸口就挨了一掌。
慕清商这一掌携着雷霆之怒,肋骨都差点被打断两根,胸中气血翻滚,顿时嘴边就见了红,慕燕安单手撑着冰冷地面,半天也没爬起来。
“我再说一次,废了千劫功,放了这些人。”
慕燕安看着居高临下的慕清商,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慕清商发怒,这个人平时脾气好得不像话,慕燕安不止一次猜测要怎样才能让他怒上形色,没想到是因为自己。
这些年来,慕清商所有的温柔耐心都给了他,如今连愤怒也给了他,好啊,好得很,慕燕安满意极了。
他咳出一口血,放软了口气:“师父,千劫功我已经第三重了,你现在要我废了它……不是要我的命吗?”
慕清商笼在袖中的手紧了紧,他道:“放人。”
“好,我放人……你别生气了。”慕燕安终于站了起来,去牵他的手,仿佛摸着一块冰,“怎么这么凉?我们先上去吧……我,马上放人。”
慕清商一言不发地跟他离开,站在练功房外看着慕燕安喝来仆从,把水牢里的人都放了出来,发现这些人都没有性命之忧,只是都被废了丹田,遭过酷刑,下半生也毁了。
他看着慕燕安顺他意思好好安置了这些人,脸色稍霁,却实在不知该怎样面对如今的慕燕安。
不过两年而已,一个人为什么就会变化这么大?
他从小带大的孩子,到底是何时……让他自己都有些不认得了。
慕清商神色疲倦,看着他放人之后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再看了慕燕安一眼:“收拾东西,跟我走。”
慕燕安退后一步:“我不走,我好不容易成了赫连家的三少爷,为什么要走?”
慕清商将眉拧得死紧,忽然间脸色一变,目光顷刻冷了下来,抬手一掌就要打向慕燕安的丹田。
丹田是武人要害所在,一时间慕燕安脸色大骇,下意识地拔了剑,只听慕清商冷哼一声,变掌为指在剑上一弹,铁刃竟然断成了两截!
眼见慕清商这次动手带上前所未有的冷厉,慕燕安一咬牙,弃了断剑以修罗手罩了过来,一时间指与爪皆成幻影,当慕清商一指点在慕燕安掌心的时候,他只觉得一股精纯内力在手臂经脉间炸开,痛得撕心裂肺。
然而慕清商没有趁机动手废他武功,而是闷哼了一声,脸上神情突然变了,深深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走了,脚步难得慌乱。
有人在小声道:“三少爷,那些人已经安……”
慕燕安回神,转头看去,那是魏长筠,半年前被他从赫连钊的兽笼里要来的人,只因其跟虎狼搏杀求生的执着,让慕燕安想起了幼时的自己,才留了他一命。
因此,他对魏长筠微微一笑:“都杀了。”
魏长筠一怔,就见慕燕安转过身,笑中带杀:“十九个人,都杀了,尸身拿去喂狗,把血取了灌进水池里养蛇。”
魏长筠背脊一寒,连忙应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