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生平第一次杀人,谢离浑身都发颤,险些握不住刀,心里却升起一股热意,转眼间流淌过四肢百骸。
就在刚才开门一刹,谢离嗅到了一丝暗香,那味道并不浓,却让他头脑一沉,赶紧咬住舌尖清醒过来,下意识就出了手。
然而这只是开始。
站在屋顶上的那名弟子还没对这变故作出反应,就被一支箭矢穿过胸膛,顿时翻滚下来,连吭声都来不及,便不甘地咽了气。
谢离身边的弟子脸色一变,一手推开谢离,同时拔剑出鞘,在木门被强行破开的刹那一剑迎上。
一剑抵住一棍,对方力沉势大,压得剑刃向下弯折。好在能被端清点中出来参会之人都非泛泛,但见这名弟子手腕翻转,长剑猛然向下一划,人也顺势翻转,将这棍子拨开,同时屈腿一抻踢在对方胸膛上,将其逼退三步!
与此同时,烟花炸开,院中人抬头看见那幽蓝之色流散夜空,心头俱是一惊。谢离死死盯着门口那一站一躺两个人影,躺下的人是他适才所杀,站着的也是名高大僧人,却满脸戾气,伸手拍去适才被印上胸膛的鞋印。
风声呼啸,隐约有什么动静,护住谢离的那名弟子立刻将手放在背后一摇,示意暗处的四名同门不要轻举妄动,目光冷冷看向那人:“你非寺内僧人,究竟是何人?”
说话间,他一只手落在谢离肩膀上,指尖重重一按,谢离蓦地一惊,下意识地去看他,却连神情都没看清,就见对方又提剑上去了。
棍与剑再度相交,那伪装成僧人的高大男子武风走刚猛之道,这名太上宫弟子却是走轻灵剑路,走了几回合便知难以在短时间内分出高下。见此情形,谢离一咬牙,持刀冲了上去,他身量矮力气小,对阵这样的敌手并不占便宜,然而脚下踏着被叶浮生精心指导月余的“沾衣步”,虽然有些慌,好在步法早因勤学苦练而有条不紊,手上再以刀招辅攻,牵制了这男子一息之机。
眼中窥得破绽,那名太上宫弟子一剑刺入其空门,鲜血迸溅刹那更不容对方喘息,抬手搓掌成刀,不顾被棍子打中手臂,重重切在其咽喉上,生生将喉骨打断!
男子喉间发出“咯咯”两声怪响,双目圆睁,却什么也说不出来,颓然跪地。
谢离茫然地站在原地,那名弟子皱着眉用剑割开那人衣衫,在其胸膛上看到了一朵般若花刺青。
“葬魂宫!”这名弟子眼睛一眯,耳边一动听得动静,晓得是外面伏兵察觉生变也朝院子袭来了。
如果他们进来,那么这院子里的人……一个,都活不了。
危急关头,根本不容人瞻前顾后。眼见墙头黑影闪现,一身道袍的太上宫弟子弯腰抱起谢离,二话不说飞身跃上屋顶。
谢离心里陡然凉了半截,刚才被箭矢射死的人还躺在院子里,现在主动上了屋顶岂不是把自己当成了活靶子?
这个念头刚起,他就见到怀抱自己的人向下方隐蔽处一摇头,立刻明白过来——有了明面上的靶子,才能保下暗藏的其他四人。
“少庄主,等会儿我叫你跑,你一定要跑,把自己藏起来……”
低语在耳边响起,谢离瞪大了眼,就看见箭矢破空而至扎入血肉之躯,但闻闷哼一声,血腥气充斥着鼻翼。
然而抱着他的人唇边已经见血,脚下却半点停顿也没有,于屋脊上重重一踏,翻身跃了下去,浑然不顾背后箭矢因为这番动作插得更深,只抱着他拼尽全力逃跑,把本来打算进入院子的杀手都引入后面小密林中。
谢离被他紧紧抱着,握着刀的手还在发颤,脑子里一片空白。
在跟着叶浮生来问禅山的这一路他就不停想象自己将会遇到什么磨难、又该怎么应对,后来发生的种种变故更让他心惊胆战,到了现在大祸临头,他依然是没想明白。
仿佛又回到断水山庄倾覆那天,他还什么都不知道,就已经失去一切。
天意多弄人,就是让每一次的苦难都来得猝不及防又不容拒绝。
周遭光线昏暗,他渐渐什么都看不清楚了,只有风声在耳边呼啸,血腥在鼻尖萦绕不散。
抱着他的人脚下一个踉跄跌倒,谢离像个滚地葫芦摔了出去,没喊疼,赶紧爬起来去扶他,却摸到了一手血和深深插入背上的箭矢。
那血已经被风吹得微凉,染在他手上却仍觉滚烫。
“他们快到了……少庄主,跑!”那人拄着剑勉强站起来,探手入怀摸出一物,塞进谢离手里,“拿着它,跑!”
入手之物不大,却有点分量,谢离闻到了刺鼻的味道,似曾相识——在断水山庄付诸一炬的那个晚上。
雷火弹!
这弟子可以拿此物跟追兵拼个同归于尽,却将其交给了他,是给他做最后防身之用,也是希望他能用在更紧要的时候。
谢离攥着这颗雷火弹,被他用力推了一把,踉踉跄跄地跑进密林深处。
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已经看不清那个人的样子,甚至他都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名字,只是太上宫此行一个并不怎么起眼的弟子。
眼泪忽然就夺眶而出了。
一个人进了江湖,就像一条鱼入了河海。纵然有惊涛骇浪、翻云覆雨者,可是浪涛云雨,无不由众生百态而成,不管身上加了多少附着,归根究底,谁也不比谁更特殊。
手指攥紧雷火弹,眼泪都被风吹干,谢离将心一横,瞥见前头一处陡坡,翻身跃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