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顾弦歌偷偷救出来,带着她逃了。
一逃,便是三年。弦歌在第四年才开始逐渐恢复神智,他也逐渐安定下来,不再带着她东躲西藏。
对于薛老,萧湛扪心自问是有愧的,当年是他老人家救了自己一命,甚至不顾自己朝廷钦犯的身份收留他,还传授他医术。萧湛对他一直是心存感激的。他也一直以为自己做的那些事足够隐秘,至少薛老是不知道的,可他没想到,竟然什么事都瞒不过他。
薛老夫人寿辰那日,薛老将他单独叫过去,直接点出了他的真实身份,他一直都知道薛老聪明,可没想到自己化身萧意他也能认出自己。
“老夫不管你是萧湛还是萧意,当年的仇你不是已经报了吗,顾家满门尽灭,你难道就不能放过铃铛?”薛老痛心疾首的看着他,眼中尽是失望。
萧湛心下好笑,原来他老人家竟然以为自己是为了报仇才一直待在无欢身边,不由得正色道:“薛老,您的救命之恩,传道受业之情,萧湛铭记五内。对于无欢,我并非像你说的那样是为了报仇。徒儿不想瞒您,我心悦她,想娶她。”
听闻萧湛这般说辞,薛老却是突然激动起来:“可是你知道,你们根本不可能!”
“有何不可?”萧湛扬起头,反问。
“你们萧顾两家的恩怨,岂是三言两语便能说清的?更何况,铃铛现在也是一心想要为她爹娘报仇,你以为她知道她爹娘的死,她顾家的灭门都是你一手操纵的,她会原谅你吗?”
萧意眉梢微扬,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只要师傅不说,那自然无人能知道,不是么?”“萧湛,不要如此冥顽不灵,过去的错既已铸成,就不要再一错再错了。”薛老痛心疾首的抓着他的手腕,劝道,“想必你已经知道当年你萧家灭门顾羡之不过是被人迷惑,此事幕后另有其人,否则你不会与铃铛如此亲近。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利用她的报仇心切来满足你自己的私欲啊!当年她还小,什么都不懂,她何其无辜啊!”说到这里,薛老有些气喘。
“师傅,身在这个肮脏的世道,没有谁能够独善其身。我自是不愿意无话踏足这泥潭,可是事已至此,徒儿已经回不了头了。”
“萧湛啊,你若是继续下去,早晚你会后悔的!”
“既然走上了这条路,便再无法后悔了。”萧湛起身走到床边看着窗外枯枝上的积雪,缓缓开口,“其实说到底,无欢的仇人和我的仇人是一样的,既然如此,为何不能一起报仇?师傅,我知道我很贪心,既想大仇得报,又想和无欢长长久久的在一起,说到底,我们都已经回不了头了。”
“唉,冤孽啊!”薛老眼中隐隐有水光闪动,最后也站起来盯着他的背影一字一句的问道:“萧湛,我知道是劝不动你了,可是我只希望你能够放过铃铛,她毕竟是无辜的啊!”
“师傅。”萧湛转过身,笑道,“若是能放手,我早便放了。现在,我已经放不下了。”
两人四目相对,却是心照不宣。
最后,薛老长叹一声,挥了挥手示意萧湛离开,自己坐到了椅子上,闭目养神。
萧湛拱手行了个揖礼,转身离开。当他走到门口时,却突然站定,沉声开口道:“师傅,此事,您不会对她讲的,对么?”可薛老却一直没作声。
“我明白了。徒儿告退。”萧湛笑了,转身离开。
他知道,自己和薛老的师徒情分,终于也走到尽头了。
杀薛老,是迫不得已,可是若是薛老不死,那他的秘密就全都暴露了,那到时候,一切就真的无法挽回了。
萧湛永远记得那日薛老泰然自若的表情,仿佛早就料到由此一遭,就这么安静的坐在那里,冲他笑得慈祥和善,“你来了。”
他走近薛老,笑道:“师傅早便料到徒儿会来?”
“老夫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你的心思,又怎能不明白?”薛老笑道。
“师傅,我已经无路可走,希望您老人家能够谅解。”萧湛脸色格外颓丧,在那一瞬间,竟像是老了好几岁一般。
“这些,老夫自然是懂的。只是老夫死后,你能够放过语兮,她什么都不知道。”薛老面带笑意,慈祥的看着萧湛,竟和当年他将萧湛带回薛府时一样慈祥。
“是,徒儿自然会善待师娘。”萧湛拱手,九十度弯腰行了个大礼。
“拿来吧。”薛老伸出干树枝一般的手,萧湛递上了一只小瓷瓶。薛老接过,放在鼻下闻了闻,笑道:“不枉老夫教了你这么多年,还算有良心,让老夫走得痛快些。”
“师傅,徒儿不孝。”萧湛跪在地上,深深的叩了三个响头,笼在宽袖中的手紧握成拳几乎要将骨头捏碎。
“不怨你,你说的对,身在这世道,谁都没法独善其身。”薛老说着,仰头将那瓶中之物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