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意之色。
他的得意之色让我想起百年后这些洋人在中华大地上的横行霸道,心里顿生不悦,略作思忖,婉转轻笑柔声反驳道:“说起精巧,倒也不是只有西洋之物才有,不知大人可听说过鲁班其人,早在春秋战国之时,其人便可以木为材,制出机械之物,其精巧程度不亚于今日西洋诸物,如今亦有《鲁班经》在世传承。西洋之物虽看似精巧,其中原理却与其所作机械之物异曲同工。这样论起来,西洋之物不过是在此基础上的衍生,至多算是新奇而已。”
此话一出惹来二人注目,穆敬远被这话堵的有些窘迫,但见我盈盈含笑,神色中并无冒犯刁难之意,又碍于胤禟对我看似亲昵纵容的态度,也不好发作,只得笑赞中华文化博大精深,又自叹方才那番话确实班门弄斧。
胤禟没有怪罪我的多言,反而露出赞许的神色,笑着将望远镜递还给穆敬远,对我道:“想你出身不高,其父也不过是一介武夫,想来是自幼在市井之间长大之人,却总能有出人意料的表现,真是让人琢磨不透,却也惹得愈发想要深究。”
对于他这话中透露出的意味深长,我已无力去做过多思量,只是转而对穆敬远问了句:“西方可是有句谚语叫做‘好奇心害死猫’?”
穆敬远不知我为何提及这句话,不解地点点头。
我轻浅一笑,回眸对同样满脸疑惑地胤禟说道:“传说猫有九条命,怎么都不会死去,而最后恰恰是死于自己的好奇心,可见好奇心有时是多么可怕。九爷可有九条命?”
胤禟听我这么一问,才反应过来我是在以猫借喻,提醒他好奇心不能太重,否则怕是会害人害己。他哈哈一笑,也不介意,示意穆敬远先行离开,留我与他单独说话。
没有了第三人,胤禟的态度更加随意起来,他的目光一直毫不避忌地停留在我的脸上,用带着磁性的嗓音缓缓道:“你真是个有趣的丫头,难怪那么惹人上心。”
“不过粗鄙,何来有趣,恐怕是九爷吃腻了山珍海味,才会觉得清粥小菜分外不同,可是若当真天天对着清粥小菜,怕又觉得寡淡无味,失了兴趣。”我带着疏离的笑容淡淡回应。
这几次与他的偶遇,相处下来总会被他态度中若有似无的暧昧牵动心绪,可是也让我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或许只是喜欢制造暧昧而并非真心相对,这样的男人对女人来说会是场灾难。与其一直避忌退让,不如挑明反击,也省得总为这事糟心。
这席话让胤禟一时间无言以对,气氛再次陷入尴尬。我不想继续久留,告辞转身离去。刚出茶馆,就被随后而来的侍卫拦住,将一件东西硬塞入我手中,道:“这是九爷给你的,说今个是你生辰,既然赶巧遇上,见你很是喜欢这物件,便当作贺礼相赠,只望你高兴就好。”
说完这话,那侍卫也不等我推拒就迅速的闪身离开。我拿着那只装有鸢尾花望远镜的匣子一阵发愣,虽然一再告诉自己他并非真心相对,可那句“只望你高兴就好”还是让心中生出许多感动。
回到耿宅,一进屋子就看见桌子上堆满了大大小小各种锦盒装的礼物,询问之下才知道这些东西竟然是胤禛派人送来的。
没想到胤禛会对我的生日上心,还派人送来这么多礼物,这种反常必妖的事让我心中隐隐生出不好的预感。
正此时,又见屋外有人前来,说是十四阿哥送来的贺礼。那是一只风筝和一份手信,手信上书:鸢虽在天,线在人手,影离相远,心可牵念。
耿母见到风筝,又看过那手书,忧心忡忡道:“四爷今个遣人送礼来时也带了句话……”
我眉间一跳,问道:“什么话?”
“明年春上,迎你入府”耿母动了动唇,吐出八个字。
果然预感成真,我顿觉脑子一嗡,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
胤禛确实说过会和内务府知会让我进贝勒府当差,可是当时并未定下,而且原本以为只是进府做仆婢而已,怎会突然变成迎我入府。胤禛比我大十一岁,十三岁的我在他眼里应该不过是一个小丫头,绝对不会有爱情可言,既然如此又何必非要将我用这种方法留在身边。我想不透他的意图,只觉得心里烦闷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耿母见我面色发白,忙上前拍着我的背,哽咽道:“这就是命,可千万要把心放宽了,能进贝勒府,终归好过进宫……”
“娘,您不必担心,女儿想得明白”我苦笑着,反过来宽慰耿母。这就是宿命,从来到这里,我就知道定然有逃不开的宿命。
“你和十四爷……”耿母见我神色有异,又想到胤禵派人送来的东西,以为我和胤禵有了私情,不免担心道。
“娘,女儿和十四爷无事,十四爷送来的东西,待会让来人带回去就是。”我说着话站起身将耿母让入座上,回身取来笔墨,在胤禵的手信下写道:“鸢在天,无心相执,无力相执,不若相弃,不若仰望。”
将东西和手信交还给胤禵派来的人带走,又宽慰几句让耿母安心,才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自己屋中。
此时屋外残阳西下,落日的余晖投射在屋中的临窗的案几上,那里放着胤禟送的那只匣子,匣盖开启,鸢尾花的图案在光影中栩栩如生。所有礼物中,也许只有这件最合心意,只心知如今是留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