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羽溪听见外头忽然响起起熟悉的声线,是顾连城夹杂着愤怒和担忧的声音,她毫无用处的将嘴巴沉到水里,脑海里闪过一丝慌乱。
顾家老太爷和顾二夫人出现的时候,便是看见那样的情景,老三顾云琛围了一条新浴巾站在浴室门前,与他平静得仿佛没有任何表情的面容相比,顾氏孙辈顾连城却是紧绷着一张愤怒的脸,垂在大腿两侧的手捏的指节泛白,咬牙切齿的责问面前的三叔,“顾云琛你这个禽兽,你对羽溪都做了什么!?”
顾云琛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看见半夜被吵醒而陆续赶来的顾家人,漫不经心的坐到了柔软的深色床面上,身上的水珠未干,散发着沐浴后氤氲的水气,他下意识地轻弹了下干净的床面,之前恐怖的记忆还充斥着他的五感,翻江倒海的记忆在他身上唤起细细密密的疙瘩。
现在的他,仿佛对身边所有的一切都有着不安感。
他素来是个城府极深的男人,那浓郁无比的烦躁不过是在眼里一闪而过,他没有出声,一如他时常表现的乖顺。
这样的情态为他争取了最好的结果,顾老太爷已经对顾连城道,“连城,怎么跟你三叔讲话的!”语气颇为严厉。
此时老宅里可并不只有顾家几人而已,也有一些留宿的客人也被吵醒站在了门外。
顾连城神情一怔,显然也记起了这些,一时的冲动很快的被镇压下去。他捏起的拳头放了开来,恢复了往日里的镇定,阴柔俊美的脸庞上是恰到好处的关切和从容,两步走到浴室边,轻声唤她,那丝担忧却不是作伪,“羽溪。”
宋羽溪此时将身体埋在了渐渐冷却的水里,漆黑的长发海藻般散开在水中,她看着这个浴室的陈设,包括那花纹陌生的浴室门,想起一切后的她其实早已经明白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她不怕丢丑,更不怕顾云琛的看法,唯独怕的,也仅是爷爷的看法,以及,连城的想法了。
他们都是她在意的人。
是她走错房间了。但是即便如此,顾云琛却不该这般奚落她。更何况,她未经人事,却看了不该看的东西,即便知道一切都是自己的错,心理上却不能接受和承认。
宋羽溪围着浴巾一步步挪出去的时候,紧抿着唇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她的精致的脸上还留有撞在浴缸边沿现出一抹浅色的淤青。
顾连城有些心疼,一步迈了过去,他的双手扶住她瘦削的肩膀,轻声道,“羽溪,出了什么事,你若说出来,我们会为你做主的。”
宋羽溪低垂下眸子,没有看顾连城的眼睛,也没理会他让她告状的暗示,她此时有些纷乱的思绪理不分明,只是死死咬住了嘴唇。
顾云琛难得在众人面前露出了一抹轻浅的笑,语气是说不出的冷,“这位羽溪小姐,那么你就告诉大家,你是怎么闯进我的房间,然后不但对我拳脚相加还吐了我一身。”他的手交叉抱住了肩膀,脸上的冷笑看起来分外单薄,只是微微勾起了一边的嘴角,带出的寒意却似是透出实质性的冰渣。
他并不需要她来解释什么,任谁一眼也能看出来到底是谁的错失,宋羽溪并不是那种恶劣到耍心机的女人,在她的心中,是有一份骄傲的。
就好像她那倔强地性格,错了就是错了,对的就是对的,没必要去争辩,更没有必要去作伪,那样,连她也会看不起自己。
男人又缓缓开口,他的声音有些轻浅,声线却如同音符般淳净,若是忽略他言语的内容,其实是令人舒服的,他只是淡淡道,“将你拖到浴室清洗,不过是我生存的本能,你以为呢?”
宋羽溪身体不受控制地微抖了抖,咬着花瓣般的唇,飞快地抬眸看了一眼四周。
这是顾家的老宅,她从小在这里长大,她从来遇到过这般尴尬的处境,有时候她是固执的,这样的固执在遇到与顾连城有关的事情,便会成倍地递增。
哪怕她心中有个很想很想去做的念头,那便是蒙住脸一走了之。但是,她紧紧闭上眼睛,她比任何人都知道,顾老太爷喜欢什么样的晚辈,虽然并不情愿,但她仍强忍住屈辱朝着顾云琛的方向微微低头,“对不起,三叔。”
顾云琛擦拭着头发的手顿了一下,宋羽溪没等他有什么反应抬起纤细的手指遮挡在额前,径直走了出去。
她们第一次的相遇并不完美,一如她不爱一般,他也是不爱的。
可是朔月婉转,命运从来没有放过谁,她终是误惹了桃花如他,此生绵延的纠葛,也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