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钊端坐在主位默不作声,众人见他神色冷峻,当即便收敛了笑容,南宫烈率先跪下道:“今日是末将鲁莽了,待与陛下议完事后,末将便去领罚。”
裴钊淡淡道:“你可知朕为何要罚你?”
南宫烈脸上浮现愧疚之色,却仍朗声道:“末将既知陛下心中早有丘壑,方才在朝堂之上便不该与苏仕多做争执,以致殿前失仪。”
“不光如此。”裴钊冷声问道:“苏仕既然知道他手中那道密旨已经无甚用处,为何还要将它拿出来?”
“这......”南宫烈略略思索一番后便醒悟:“那老匹夫好生狡猾!他不过是要借着这道旨意提醒他身后那几个人,倘若裴钰果真得了这天下,届时自可以说此乃先帝保佑,实属天命所归,好让那几个人更加死心塌地与他站成一线。”
“朕一问你便能立刻想到,那为何方才上朝时你便想不到呢?”
被裴钊这么一问,南宫烈的脸登时涨得通红:“末将......末将方才急昏了头......”
“谋事者最忌讳一个‘躁字,你带了这么久的兵,为何连如此浅显的道理都不明白?’”裴钊瞥了他一眼,淡声道:“今日便当作是朕给你一个教训,日后如若再犯,朕定当重罚!”
南宫烈连连点头,何无忌几人本欲上前求情,林步却笑着冲他们摆了摆手,显然这两名将军对裴钊的处置毫无怨言。既是如此,他们倒也不好再说甚么,当即便在下首按次坐下,待裴铮赶来后便与裴钊一同议起事来。
一连数十日以来,这几人几乎都是在延和殿度过一整天时光,倘若只是为了镇压裴钰造反一事,倒算不得甚么要紧,可此事到底牵连众多,不仅要派兵驻守,以防裴钰气急败坏之下屠戮百姓;又要细细将他手下一干人等的底子挖得干干净净,届时好一并处置;再则,除苏仕之外,亦有几名德高望重家世显贵的老臣与裴钰沆瀣一气,这些人该如何处置亦是个难题。除此之外,待平息叛乱后的收尾也并不简单,众人在延和殿商议了许久,连午膳都直接摆在书房内。
因童和不在,便是元禄上前伺候,裴钊吩咐道:“你且回朝阳殿一趟,看看她在做甚么,午膳用得香不香。”
元禄领命去了,何无忌等人疑惑地对视了一眼,方才反应过来裴钊口中所说的正是他自骊山带回来的那位皇后娘娘,这几人素日早就见惯了裴钊的冷脸,此时看他声音低缓,神色间颇为柔和,不敢置信地相互对视了一眼。裴铮看了哈哈大笑,大大咧咧道: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几位大人饱读诗书,不会连这个道理都不懂罢。”
又转头对裴钊笑道:“皇兄不必忧心,臣弟今日携眷入宫,想必此时臣弟的王妃已经在朝阳殿内陪着皇嫂了。”
几人甚是尴尬,见裴钊脸色淡然,便微微放下心来。他们对裴钊从来都是又敬又怕,自然不敢像裴铮一般拿这样的事情来打趣,何无忌轻咳了一声,将话头转开了去:“其实臣一直想不明白,裴钰此人从前亦算得上是个文武双全的睿智之人,此番怎会如此糊涂?自陛下登基后,众夷归化,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他究竟有甚么胆量和底气造反?”
裴钊冷冷一笑,并不多说甚么,倒是裴铮叹了口气:“无知者无畏,说的大约便是这个道理。”
方世忠亦道:“苏仕也是老糊涂了,他当初若是不生异心,即便不得重用,也保得住苏家的门楣和脸面,今次他如此大胆,几乎是撕破了脸面,也不晓得苏家历代祖先在天有灵,见到自己族中出了这样的乱臣贼子,会作何感想。”
孙立身为老臣,想得自然多些,便开口道:“陛下,老臣从前同陛下说过,依着裴钰和苏仕的性子,他们若是要反,必定会寻个冠冕堂皇的由头。可正如无忌方才所说,陛下自登基以来是半点错处都挑不出。还是请陛下多多提防些,免得这些贼子空口造谣,污了陛下的贤名。”
其实孙立这番话亦是朝中多数大臣共同的疑惑,裴钊自登基以来的种种作为人人都看在眼里,这位冷面冷心,铁血手腕的帝王虽然让人害怕,可不得不说,在他的治理下,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内,边疆一片和平,罗刹、李朝等小国自愿献上国玺成为属国,百姓仓廪丰实,朝政一派清明。裴钰他,究竟有甚么理由来“清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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