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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长安警觉地瞥向走来的这个笑容深沉,面容素正的中年美大叔,她有着商人的直觉,此人虽然意态风雅如仙,但那双笑眼看不到底,一看就不是个善茬。
“靖王爷,靖王妃,风某求见,给王爷王妃请安了。”风离身形微微一动,倾身向前,一气呵成地行了礼。
“别整那装模作样的一套,看着恶心。”龙厉冷哼一声,当转向长安的时候,不屑一顾的面孔已然换上了笑脸。“长安,这是风离,可以说是靖王府的地下大总管,替本王管理名下的那些旺铺产业,你既然已经是主母了,风离理应退位让贤——”
秦长安横了他一眼,她嫁过来还没几天,还没过上王妃作威作福清闲度日的好日子,那管家的重担,怎么就落到她肩膀上了呢?
“靖王妃,风某总算等到这一日了……”风离一脸狂喜,怎么都隐藏不住,甚至几乎要抹下激动的眼泪。
她一愣。“风总管是个能干的人才,这些年做的好好的,总不能因为我一来就卸任,王爷,我没必要跟风总管抢饭碗。”
“不,王妃绝对不要这么说!风某盼着这一天,足足盼了七八年了,最近拙荆有喜,风某早就想回家照料妻子,把靖王府的这些事务交给王妃,风某简直是求之不得啊。”风离说的眼角泛光,但余光瞥到脸色阴恻恻的龙厉,马上笑着改口。“风某内心一千个一万个舍不得,但王府的产业,交给王妃想必王爷也最为安心。”
秦长安不顾这风离夸张的表情,沉吟许久,才淡淡笑道。“原来是老年得子啊。”
风离的嘴角一抽,那副飘然若仙的神情扭曲了一瞬间,这才压着嗓子,强颜欢笑。“风某今年刚满三十九。”
老年得子?他看起来有那么老吗?若不是年轻的时候当了这个破总管,忙起来连饭都没时间吃,想他风流倜傥一表人才,也不至于这两年才娶了个小娇妻,都怪那位始作俑者靖王爷!榨干他的青春和血汗,逼得他当牛做马,如今还要被始作俑者的老婆嗤笑什么老年得子!
龙厉乐得看戏,不疾不徐地道。“本王去军营的这几日,风离正好可以辅佐你左右,你有什么不清楚不懂得,就问风离。”
风离笑的无害。“靖王妃,这是京城的地图,您瞧,这上头用红色标记画的全是王爷的铺子……”
每个皇子手下都会有几家铺子,皇子的权力争夺,就是一场无烟的战争,考验的都是各人的财力和势力。
秦长安不以为然地看着风离在桌上摊开来的羊皮卷,讶异于不少铺子她都见过,却不知道是属于龙厉的财产。
这些店铺,可是远远大过她的想象啊。
“东街九家铺子,西街六家,一共十五家。最近三个月内,还要多一家银楼,听闻王妃在北漠也曾是经商中的奇才,想必这些铺子在您手中更能化腐朽为神奇,焕发出源源不断经久不衰的活力——”风离言词锋芒暗藏,并非泛泛之辈。
她忍住发酸的牙疼,嫣然一笑。“你们这对主仆,还真是看得起我啊。”
在北漠她一共五家店面就忙的累死累活,如今却有十五家旺铺,龙厉还想把这些都交到她一人手里,想看她焦头烂额吗?!
“不急,慢慢来。”龙厉唇角有笑,但并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语气毫无转圜余地。
秦长安眸子喷火,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在桌子下重重地掐了他一把大腿,他却敏捷地抓住她的小手,往袍子下钻去。
风离巨细无遗地交代注意事项,并未发现桌子下的动静,将十五家铺子在何处位置、经营的范围、每年约莫进账多少,一口气倒了出来,可见经商经验丰富,游刃有余。
“你放开。”秦长安压低嗓音,一只耳朵接收着风离的话,眼神却锁住气定神闲的让人牙痒痒的龙厉,实在气不过她才掐了他一把,如今还有外人在场,他却做出这种尺度大开的恶劣行径!
龙厉森眸一眯,贴近秦长安的耳畔,半调笑半威胁的清滑嗓音灌入她的耳中。“王妃,当家主母的重担,只有你担得起,有风离给你打下手,本王很安心。”
“你就不怕我把你的财产全都败光?”她挑衅地问。
“无妨,你真能败光,也算是你的本事。”他的舌尖扫过她小巧的耳垂,嗓音更加暗哑。“败光后,本王要你肉偿。”
呸!什么肉偿啊!她趁他不备,猛地抽出了自己的手,动静不小,甚至惊到了正在详细解说的风离。
“王妃,您可是有什么要问的?”
她根本连他说到哪家铺子都忘了啊!她只能稳住心神,泰然处之地说。“风总管,今天就先说到这里吧,我做生意向来有自己的一套规则方法。你别太心急,你家夫人是有喜了,但孩子不是一眨眼就能呱呱落地,这不还有怀胎十月吗?”
风离那张优雅俊逸的脸,顿时沉下几分,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明明以为自己就要摆脱那位狡猾暴怒的主子非人的摧残,可以跟家里的小娇妻和和美美一家团圆享受从未有过的安逸生活,谁想到这个王妃也不是吃素的女人啊。
不是只要在几天内交代完了就可以卸下这副担子了吗?敢情靖王妃也会给他挖坑?难道他要继续干活,直到妻子临盆的那一日?!
“王妃,风某还把十五家店面这一年来的账本都送来了,请您过目。”
秦长安脸上的笑意转冷。“风总管来的这么临时,还能不忘给我准备这么多厚礼,实在是难为你了。”
话语带刺,听的人心肝发抖,王妃看上去是开始记仇了啊!风离蓄着的美髯猛地一颤,嘴都快歪了,他怎么会天真地以为靖王妃就比靖王爷好应付?!野狼一样的主子的眼光,绝不会看上一只羸弱可怜的小白兔。
“风总管,我看账的时候,习惯及时地解决问题,每次麻烦人去请你实在麻烦,不如你就住在靖王府的厢房,方便我随时跟你取经。”她恶意地调侃,果然看着风离的脸都绿了,她这才有了出了一口恶气的真实感。
“王爷……”风离佯装瑟缩了下,神色难看,想到龙厉那边搬救兵,谁知却在他冰冷危险的警告目光中不敢再多言,只能认命地低下头。“风某领命。”
秦长安无声地绽放笑靥,打开门,看着十来个下人将一摞摞的账册搬到隔壁的书房,一家铺子一年就是十二本账册,十五家则是一百八十本,想来风离大叔也是被龙厉压迫了许多年,梦里都想着早点有一日可以找到个接班人吧。
“风总管,丑话说在前头,我看账看的很慢,还请你多担待啊。”她对着风离又是一笑。
风离掉了满地的鸡皮疙瘩,他好歹也是京城商场上人称笑面虎的大总管啊,这位年轻王妃的气势却丝毫不输他,说话一针见血,看起来温柔和煦,实则呢?莫不是跟靖王一般的黑心肠吧。
“是自家奴才,何必吓着人家。”龙厉跟秦长安并肩站在抄手走廊里,大手自然而然地揽住她,却被她无情地拍下。
“你名下这么多产业,除了这些铺子,还有不少良田房产,你坑我倒是没商量!”她没好气地说,如今周围没有旁人,她将所有怒气都宣泄出来,那双眼因为怒火的点缀而闪闪发亮,好似纯净无暇的矿石。
“本王怎么舍得坑你?这些事迟早都是你管的,早点接触有何不妥?”
“难道在你眼里,我是财迷吗?”
“喔?不是?”
她一时半会儿气结,拐了他一记,他却灵活地闪开,反而把她的手紧紧攥在手心,她只觉一阵烦躁,脱口而出。
“等我何时真正认下靖王妃这个名号,你再差遣我不迟!”
龙厉手中一阵虚空,眼看着她气冲冲地越过他,直接走出了他的院子,显然气得不轻。
当下,他并没有马上追上去,只是黑眸眯起,其中的晦暗一闪即逝。
龙厉去了军营的第一天。
秦长安百无聊赖地翻阅着手下的账册,桌上堆了厚厚一摞,不但如此,窗边的长台上井井有条地摆放着一百多本账册,每当她抬眼看到这一幕,就更是心中怨恨。
“郡主,您休息会儿吧,珍珠端来了燕窝粥,奴婢给您揉揉肩。”翡翠轻声打断秦长安的沉思。
她一点头,虽然答应了,但看着那一盅热气腾腾的燕窝粥,并没有太大的胃口。
僵硬发酸的肩膀被心灵手巧的翡翠按揉着,却是卸下不少疲惫,她不由地撑着自己的下颚,闭上了眼。
“郡主,外面有人想见您——”玛瑙推门而入,秀气的小脸上却有着一抹迟疑,似乎不确定是否应该替主子做了决定。
“什么人?”她今天没请风离过来,龙厉又不在王府,又能什么客人要专程来见她的?
“是……清心苑的一位叶姑娘。”
翡翠脑子转的最快,她们当下人的,早就知道清心苑里还留着不少女人,前些天看王爷跟郡主浓情蜜意的,她也不好意思让郡主扫兴。
她气愤难当地说。“王爷不在府内,这些个狐狸精就一个个不安分了,就凭她们,也想见我们郡主?郡主,奴婢替您把人撵走,打发的干净!”
秦长安面色不变,但心中还是微微一沉,王府太大,她刚嫁过来,总有顾及不到的角落。但她的确没有想到,那一个安置各位官员给龙厉献上的美人少年的地方,并未彻底清除,不但如此,还有胆大妄想的女人敢出现在她的面前——
是谁给她的勇气?是因为龙厉的不管不问吗?
她当然可以不见,但事实上,她却很好奇,很想见一见跟她一起生活在靖王府的那些女人们,到底是何等的国色天香,沉鱼落雁?
“站住!”她低喝一声,“翡翠,你又沉不住气了。玛瑙,你把人带过来。”
玛瑙很快把人带到了书房,秦长安依旧维持着原本的慵懒坐姿,即便她见过不少美丽的女子,但在第一次见到叶枫的时候,还是小小的惊艳了下。
叶枫肤若凝脂,眉若柳叶,眼若秋水,唇瓣丰美饱满,小嘴好似嫣红欲滴的樱桃,散发着香甜的诱惑。小小的巴掌脸精致无暇,艳冠群芳,虽然叶枫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身形纤细,胸部却很丰满。莲步轻摇的时候摇曳生姿,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举手抬足间尽是魅惑风情,这样的女子,称为尤物不过分,若是男人瞧了,定会把持不住。
原来靖王府的院子里,还藏着这么多人间尤物?!
秦长安在心中冷冷一笑,龙厉不是希望她担当起主母的权利吗?好,那她必定不辱使命。
叶枫只是做做样子给秦长安行礼,但是却发现跪了好一阵子,秦长安也没喊她起来,渐渐的,娇贵的双膝传来麻木感,为了保持良好的教养,她迟迟不曾抬头,更不知此刻的靖王妃是何等的表情。
秦长安并没有再看跪着的叶枫,她当然知道龙厉那等冷僻又病态的性子,就算想要夜夜做新郎也是不能,但那些女人搁在王府,不是个个都安分守己当米虫的……比如,眼前这个叶枫。
“叶姑娘是吧,枪打出头鸟这句话,我相信你一定听过。”第一个敢吃螃蟹的人,就凭一股大无畏的勇气,趁着龙厉不在的时候做妖,说实话,秦长安还不得不高看叶枫两眼。
听着对方波澜不兴的语气,叶枫心中咯噔一声,这话听上去就是让人心生戒备,若她功力不够,自乱阵脚,就是送来被王妃杀鸡儆猴的祭品。
她的目的,是探探这位大名鼎鼎的北漠郡主,到底有多深。
“民女不认为王妃是是非不分的女子,会为难给王妃请安的民女——”
秦长安笑着打断。“叶姑娘,你可知这一句里有多少破绽?”
叶枫看似恭敬的身影,微微一震,但不甘心地抬起那双莹莹大眼,一脸无辜。“王妃,您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我不会。”她低下眉,以手中的精美银勺缓缓搅动着燕窝粥,笑意在唇边隐约荡漾,伸出青葱玉指。“三个原因。”
即便心中一惊,叶枫也不曾花容失色,柳叶眉挑高,静待下文。“民女愿闻其详。”
狐狸尾巴藏的这么好?秦长安却见怪不怪,若叶枫是个与世无争的女人,今日就不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其一,你在靖王府是什么身份?是王爷的侍妾吗?如若不是,那就是婢女吗?只有能上皇家玉蝶的女人,才能到我面前来请安。其二,就算你是王爷的女人,也有资格来请安,若你有心,在我新婚的第二日起,就该过来,一天都不能断,风雨无阻,方显你的诚心,而不是无缘无故地在今日出现。其三嘛……。”她晶亮的眸光直直地注视着叶枫,甜美笑容里藏着一丝残忍。“若你是个聪明的,就该知道轻举妄动比按兵不动更容易坏事。我本来不知道清心苑都是些不安分的人,如今王爷一走,你就冒出头了,王爷跟我新婚燕尔,大婚不过才十天而已,正是我要在王府立规矩的时候。你说我不拿你开刀,是不是挺可惜的?”
叶枫精美衣袍下的身子瑟瑟发抖,可是她在清心苑已经整整一年了,一天天望着靖王府而生的希望,被秦长安这么滴水不漏的一番话打散,仿佛转眼间成了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绝望。
她怀揣的希望,就是这位靖王妃即便不是真的贤良淑德,但刚嫁入王府,也得戴着贤良淑德的面具,不会对她太过狠心。但她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吗?
只听得秦长安笑了笑,又说。“你打的主意,应该是宽容主母为了体现自己温良大度的一面,而会从清心苑选一个既能服侍王爷,又能成为自己的亲信心腹,才更能巩固我在靖王府的位置永远不被撼动。”
强忍住内心的惊惧,她眼眶泛红,梨花带泪,嗓音哽咽。“王妃多心了。”
这幅楚楚动人的模样,若是男人见了,必当万分怜惜,可惜叶枫还是不太了解女人,女人是最见不得情敌装作柔弱不堪一击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