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协会捐钱,想今晚请你吃顿晚饭,不知你赏不赏脸?”
微尘淡淡的回以微笑,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现在来动保协会的社会人士一多,各种各样的人鱼龙混杂。
她未婚,美而善,多少男人垂涎欲滴。
见她不说话,男人得寸进尺地凑上前来,“我捐一万,怎么样?”
微尘很想赏他一个耳光,但她是在工作。传出去说,动保协会的成员动手揍了热心市民多难听。
“先生,无论动保协会还是我个人欢迎一切对毛孩子热心善意的捐助,但是吃饭就免了吧。不如把饭钱也捐赠出来。”
微尘越客气,男人越觉得自己有戏,“季小姐,别害臊嘛。你这么漂亮,天天围着小动物多浪费,我捐十万。”
“我捐一千万!”
某人话一出口,当场震得鸦雀无声。
一千万是什么概念,全国各个省份所有的动保协会一年所受的社会捐助加在一起都没有这么多。
钱多得能砸死人,一点没错。
微尘感激地看着出声帮她解围的男人,是那尊漂亮的雕像。
调侃男冲着雕像男叫嚣道:“一千万,你开什么玩笑?你拿得出吗?”
“我说得出自然拿得出,而且我绝不会用这个作为借口去要挟一个女孩!”
雕像男长得那么英俊,说话如此充满正义。引得人群中阵阵喝彩之声。
“大家都别开玩笑,快来拿工具。既然是来做义工。出钱出力,爱心无价。”
调侃男望了一眼雕像,自惭形秽,灰溜溜地走了。
微尘把工具递给雕像男,小声地向他道谢。
“还不知先生姓名,刚刚真是谢谢你。”
“我叫陆泽海。”
陆泽海,陆泽海,这个名字很好听。
微尘低头,发现陆泽海熟门熟路地走到门后拿起黑色的橡胶鞋和工作服换上。惊讶地说:“陆先生,你是第一次来动保协会嘛?我看你很熟悉我们这里的流程和规矩。”
陆泽海声音暗哑地说道:“我和鬼哥是朋友。”
“喔,原来如此,”他说是鬼哥的朋友,微尘的心里对他的好感又升起三分。自发地也穿上橡胶靴子和工作服,拿出水管冲洗狗舍,进行消毒。
这是最脏最累的活,不一会儿,两个人都累的气喘吁吁。
微尘脸上闪着晶莹的汗,眼睛笑成一道缝。
“季小姐,有男朋友吗?”陆泽海看着她,声音越来越哑。
“你的嗓子怎么呢?”
“你应该先回答我的问题再向人提问。”
“有时候,我们不能事事都按顺序来做。偶尔也要打乱顺序。”
她的话让他无言以对,“好吧。我的嗓子是被烧灼过,毁坏了。”
“是火灾吧。”微尘同情地说,“你能活下来真是幸运。”
“季小姐,你应该回答我的问题。你有没有男朋友?”
“没有。”
“我晚上可以请你吃晚饭吗?”
微尘脸红了,太阳像被种到眼睛,耀得睁不开眼睛。
有些人,你见他的第一面就知道会发生点什么。不管他伪装成什么样子,变化成什么面目,他的眼睛永远不会改变。
微尘傲气地扬起头,说:“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他的脸顿时黯然失色,微尘噗嗤一笑,乐呵呵地说道:“我为什么不答应?一千万啊!”
说完,她像孩子一样欢快地跑出去,一边跳一边兴高采烈地嚷道:“鬼哥,乖乖,萧萧,今天晚上有人请我们吃饭啰!”
阳光洒在院子里,正在躺椅上休息的鬼哥听见有人请吃饭的高兴地一蹦三尺高。
“谁,谁请吃饭?微尘,你请吃饭?”
“不,”微尘笑着摇头,指指狗舍,“里面有个冤大头,说要捐一千万给动保协会,还请我们吃晚饭!”
“一千万!我的娘!”鬼哥一抹脑门,不正宗的东北话都冒出来。“我得去看看这个冤——不对,是好人,好人……”
微尘待在院子,回头看着静静站着,脸上笑成一朵花儿。
她想起一首烂熟的老诗:
我多么希望,有一个门口
早晨,阳光照在草上
我们站着
扶着自己的门扇
门很低,但太阳是明亮的
草在结它的种子
风在摇它的叶子
我们站着,不说话
就十分美好
有门,不用开开
是我们的,就十分美好
早晨,黑夜还要流浪
我们把六弦琴交给他
我们不走了
……
“妈妈、妈妈——”
安安推开门进来,脏兮兮的小脸上闪着晶莹的汗水。
“你又野到哪里去了?满脸是汗的!”无忧放下手里的备课本和钢笔,提起窗下的热水瓶倒出一些热水,温柔地为儿子洗脸擦手。
“我没有野到哪里去。”安安把小手伸到铜盆中打湿,乖乖地搓上肥皂,“对街的教堂里来了位中国先生,他专门教小孩学英语。还不要钱!”
“真的啊?”微尘惊讶地说。
“是啊。”安安在毛巾上擦干手,站起来像模像样地说道:“What is your name ?My name is Anna !How are you ?I am fine。”
微尘忍不住笑起来。
五年了。
时间像推土机一样把旧的东西都推倒。
她离开陈家,和过去的一切都断了联系。
五年前,陈老太太最初只是想烧死陈洛阳。没想到,夜里刮起西北风,火势越烧越大,整个陈家老宅顷刻陷入火海之中。烧死、烧伤了许多人,也烧掉她的希望和爱。
她不忍去辨认面目全非的尸体,是给自己留一个虚假的希望吧。
阳光下,安安的眉眼像极了他。举手投足都是父亲的风采。
“妈妈,妈妈!”安安在口袋里使劲掏着,翻出一颗糖。
“你吃。”他撕开糖衣,塞到无忧嘴里。
甜滋滋的,带着一股枇杷味。
“这是枇杷糖,叔叔说了对嗓子好。你天天给小朋友上课,嗓子会干。”
无忧含着枇杷糖,问儿子,“哪个叔叔?”
安安天真地说:“教堂里的中国先生啊!上次我带回家的烤番薯也是他给我的!”
无忧心儿一颤,她在这里做了五年数学老师,只说自己丈夫死了。校长同情她,拨了一间小屋子给她和安安住。
寡妇门前是非多,有过几个男人垂涎她的美色打过歪主意,都被她义正言辞地拒绝。渐渐的,大家也就晓得这个严肃的数学老师不好招惹。
“安安,你下次再不能要叔叔的东西了!”她抓住儿子的手认真地说。
“为什么?”
“因为……”她也不知如何向一个孩子解释。想起锅里蒸着的花卷,用纸包起两个,塞到安安手里,道:“把花卷送给叔叔。妈妈不喜欢欠人的东西。要他以后不要再送东西给你,你也不许再去。”
“妈妈,为什么?”安安又问一次,眼睛里噙满眼泪,“叔叔是好人,我喜欢叔叔。”
“那也不行!快去!”无忧在儿子身上打了一下,安安哭哭啼啼地走了。
口里的枇杷只剩一丝回甘,无忧在家里越等越不耐烦。
天已擦黑,炉子上的排骨萝卜汤已经煨得满室飘香,安安为何还没回来?
她锁了门,往对街的教堂走去。
黄昏的阳光柔和宁静,太阳像搅碎的蛋黄泼在天空,东一点,西一点,把蓝天染得五彩缤纷。巷子里穿行的年轻少年载着女孩在脚踏车上骑得飞起,他擦着无忧的身边经过,落下一串笑声。街角有老妪在卖白兰花,馨香的花蕾勾着她回忆的思绪。
走到教堂门口,天地幽暗下来,天空把碎了的蛋黄也收走了。
教堂里,一个男人在摸着安安的头。
“不要哭,安安。妈妈有妈妈的难处。你是男子汉,要体谅妈妈。”
侧影中,男人的脸上布满火吻后的痕迹。
无忧的眼泪一下涌了出来。
午夜梦回,她埋怨命运为何给她如此多的厄运。直到她再遇到他的那一刻才知道,她今生的所有好运气都在此刻花光。
回家吧。
手牵着手,在街尾买一朵玉兰花,喝一碗爱人亲手做的汤。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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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的话:
当这个故事行将完结的时候,我敲下了这段话。
本来以为只会写三个月而已,结果预计的时间远远超过。
半年的煎熬后终于要说再见。
有不舍也有感慨。
和超过的时间一样,我真没想过写这么这么长。这是我写过的故事中目前最长的一个。
它也给了我折磨,也给了我信心。
这个故事不是终结,最开始我想写的人物也不是微尘和洛阳的故事。比如小鱼和未然的故事、花蕊夫人的故事都是久久盘踞在脑海中的。
希望有一天能有时间和精力写出来。
感谢火星小说,感谢我的编辑,感谢一直忍耐着我坏脾气的家人和朋友。
希望未来还能有机会再用小说和大家见面!
最最衷心的感谢给我留言、赠送月票和推荐票的你们。大家的支持对于我就是冬夜的炉火,温暖又充满力量。
谢谢支持,谢谢支持。
最后:希望大家支持我的新文《珍重待春风》。民国故事喔,长长的,长长的,许多人的故事。
谷雨白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