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越发的沉了,暧昧的夜影已经渐渐的融入了金红色的云彩里,青莲色的暮霭在远处的栖凤山上升起,渐渐的将山顶抹上了一丝淡淡的阴影。夕阳如残血,慢慢的朝西边蔓延过去,将晚归的人脸染得红彤彤的一片,些许残阳从大门那边照了进来,将站在堂屋中央的那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崔家老娘瞪眼望着站在面前的崔大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今儿是怎么了?一个二个的都跑过来与她唱反调,就连这个老实如鸡的老三媳妇,竟然也敢说出个“不”字来。
“老三媳妇,你这是啥意思,我可是替你家清理后患哩,你看看大郎媳妇这模样,妖妖乔乔的,哪里是个踏实过日子的人?那双眼睛一瞧就是个不安分的,睃来睃去没个安歇时候,身段也是那种……”崔家老娘打住了话头,不再往下说,一双眼睛只是朝卢秀珍身上看。
卢家应该很穷吧,要不是也不会卖女儿了,可这卢家的姑娘委实生得好,虽然全身没几两肉,可该起的地方却还是起来,鼓胀胀的撑着褪了色的花布衣裳,显得她的腰身更细了,似乎一只手就能握住一般。
脸上肉色不是太好,但是那双眼睛却真是美,弯弯柳眉下一汪春水,明澈得就如美玉灼灼,眼珠子一转那会子,整间屋子都亮堂起来了。崔家老娘恨恨的吐了一口唾沫,这狐媚样子难道不该是去那花街柳巷倚门卖笑的么,最会勾人魂魄,嫁到老三家里才十来日,他家就个个都维护着她跟自己对着干了。
“娘,秀珍是个好姑娘,到了我们家这门多日,每日都勤勤恳恳,从来未曾偷过懒喊过累,您是不知道她这个人,等您知道了就不会那样看她了。”崔大娘说得情真意切,声音里满满都是乞求。
大郎媳妇是个命苦的,还没成亲就守了望门寡,若是自家再把她休了,她哪里还有活路?做寡妇都被夫家休弃,还不知道会有多少闲言碎语呢!崔大娘怜悯的看了卢秀珍一眼,冲她点了点头:“秀珍,你放心,你既然愿意过门守寡,就是我们老崔家的人,我们绝不会将你休了。”
从崔大娘的眼里,卢秀珍看出了关心体贴,她笑着点点头:“娘,我明白。”
“老三媳妇,你现在翅膀硬了,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崔家老娘气鼓鼓的盯住了崔大娘:“这个大郎媳妇是个灾星!你瞧瞧,她还没过门,大郎就死了,才过门十几日,你们家就被她搅得鸡飞狗跳的,日子久了,还不知道会有什么灾难哪,快些将她休了才是正经!若是你舍不得这点聘礼人家,将她转卖给深山那边的人家,或者干脆去牙行找个牙婆过来,看看哪家要卖死契的丫鬟,或者是……”
青楼这两个字,崔家老娘觉得直接说出来有些不大好,可见着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她也只能接着往下头说:“或者是卖去花街那边,她生得模样好,人家给的价钱肯定也会高,比你的聘礼银子只有多不会少。”
“你嘴巴放干净些!”
竟然出主意要将大嫂卖到风月场去!崔二郎的一腔怒火再也忍不住了,目眦尽裂,猛的伸手拉住了崔六丫:“六丫,咱们喊大嫂一起回去,不听这些混账东西说混账话!”
“啥?你说啥?”崔家老娘气得全身发抖,一只手抖抖索索的指向了崔二郎:“你敢骂我是混账东西?”
“你不是混账东西还是什么?”崔二郎重重的吐了一口唾沫:“呸,给你做了这么多年孙子,我想想都是耻辱!”
“崔二郎,你咋能这样跟长辈说话?”崔才高在一旁看着只觉崔二郎的所作所为有些出格,再怎样也不能骂自己的祖母,这是目无尊长!看起来崔老实一家一点都不老实,必须由他这个做族长的出面来教训教训才是。
“长辈?她算得上哪门子长辈?”崔二郎拉着崔六丫就往外头走:“六丫,咱们回去。”
“你给我站着!”崔才高也气得胡须一根根的翘了起来:“崔二郎,你可要想清楚些,你若是再这般胡作非为,仔细我在族谱上把你除了名!”
“除名便除名吧,我还不稀罕做你崔氏的子孙。”崔二郎傲然的站在那里,声音分外的沉:“我是我爹娘的儿子,可不是你们这些人的孙子!”
他没有回头,挺直着背,整个人看上去就如一株长在悬崖旁边的青松,高大,挺拔。
“嚯哟,翅膀硬了,想飞了?”崔才高拉着一张脸杵在那里,没想到自己这个堂堂的崔氏族长,竟然被一个毛头小伙子看轻了,全然不将他当一回事!青山坳这边一块,谁见了他不得恭恭敬敬的喊上一句“崔老爷子”?家里良田几百亩,还有在江州衙门做主簿的儿子,崔才高觉得他在青山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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