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敬眼睛若有似无地眯了一下,但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他将杯子收回,也改为举杯示意,与唐玄伊共同饮入。
而后唐玄伊接道:“那么,倪宗正想要聊什么?灾患的事?”
倪敬连连摆手:“不了不了,在朝上已经讨论得口干舌燥,还是换一个议题。”他轻拭唇角,想了想,接道,“不若,我们来聊聊有关风的话题吧。昨夜,长安可是刮了不小的风,路边的柳树折断不少,来的时候,倪某就在想,长安顺风口房屋居多,逆风口只寥寥几户,成排的柳树逆风而种,乍一看,可以替那几户挡风遮土。可是,一遇强风,便也就折断了。这时不仅有些感慨,若这树当初能顺风而种,避于房屋之后,怕是现在,还能看到它茂盛的景象。”
言罢,倪敬拎住袖口,夹了一口羊肉。
唐玄伊含着浅笑,也吃了一口,随后说道:“倪宗正说得不无道理。这树看起来实在是不自量力,明明力量不够,还去顶撞强风,折断也是无可避免的事。”
倪敬笑笑:“看来,英雄所见略同。”
“但,还有个例外。”唐玄伊又接道,“虽然大部分的树都与倪宗正说的一样,联排折断,不自量力。但从大理寺到皇宫的这条路上所种的树,却并没有折断。不仅没折断,而且听说还替许多人家挡住了风,今日一早,便有人去为这些柳树立木,使他们更加牢固。可见,并非所有的柳树都不堪一击,只要自身正,便不惧强风,不惧强风,自会有人去支撑它,以此又会更加坚固。柳树发挥了它原本该有的作用,但若真是顺风而种,不仅不能帮长安百姓挡风,还有助纣为虐的可能,那,才是一场灾难。”
倪敬不动声色地说道:“即便如此,长安已经入秋,就算那些柳树立的再强,也终归要叶落归根,变成无人记得的枯桑老树。经过狂风一毁,很难过冬,反倒是顺风处的树,经过冬日一眠,春日又会复苏,长长久久,平平安安。”
“但,若是树死,开春之后,必会被人发现。继而,又换上一棵新树,只要脚下踩着这大唐的土壤,只要百姓安居,便会源源不断的有新树被种上。而且,人们也都会怀念老树,说不定,还会有佳话流传后世。反之,顺风处的树,死了便是死了,虽然逢春不死,但强风来时它躲于屋后,且偷偷将强风引向百姓,百姓现在虽不知,但纸包不住火,总有一日,百姓会将其连根拔起,砍成柴,化成灰,让它烟消云散。”
倪敬沉默了,然后缓缓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他没有在笑,也没有任何表情,亦没看唐玄伊。
只在微风轻起的时候,很轻很淡地说道:“唐玄伊,你当真不怕吗?”
唐玄伊同样没看倪敬,只是静默地望着对面吃吃喝喝的同僚们:“怕,当然怕。”
“那为何,还要执迷不悟呢?”倪敬再道。
“大概是因为,唐某更怕有一日,被人连根拔起,砍成柴,化成灰,烟消云散吧。”唐玄伊也放下筷子,将杯中酒饮尽,“唐某已用毕,便回去了。今日多谢倪宗正,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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