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梦琦掀开马车的门帘,一脸阴沉的望着这队人。为首的薛琴依然一脸的笑意,见江梦琦探身出来,这才做出一副惊讶状道:“居然是琦王殿下?请恕在下不知之罪。”
“怎么回事?”江梦琦一脸的不悦,“为何要拦住本王的马车?!”
薛琴张大了嘴巴,惊讶道:“殿下居然不知道吗?从今日起,盛京实行宵禁,殿下的马车在此时行驶于路上,自然会被拦下。”
“宵禁?”江梦琦微微眯起眼睛,“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薛琴微笑道:“今日的事情。”
江梦琦:“从未见过禁令!”
薛琴:“事因林潇大人遇害而起,故而先行实行,明日禁令便可下达。”
江梦琦望着薛琴,冷笑道:“林潇大人之事,王上责成丞相与本王一起办理,怎的出个相关的宵禁禁令,我却是被通知的那个?!丞相果然是不把本王放在眼中吗?!”
薛琴面色不改,依然骑在马上,居高临下道:“那,薛琴只得代替家母,跟殿下说声对不住了。”
江梦琦看着对方的样子,眼神更是阴冷了几分,她看了看薛琴身后的府兵,指着她们问道:“盛京宵禁,却又为何用你相府府兵?丞相大人是不是太‘大公无私’了一点?”
薛琴微微一笑:“盛京之事,相府也责无旁贷,京兆尹和禁军日常辛苦,故而相府在禁令未达之前,先行代替他们当值一日。”
江梦琦看着薛琴一副大言不惭的样子,终于忍不住笑道:“薛琴啊薛琴,你我认识多年,今日我才知道,你居然如此无耻。说起不要脸的话来,真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啊!”
薛琴却丝毫不恼,脸上保持着礼貌的笑意:“承蒙殿下夸奖,薛琴只是一直以殿下为榜样而已。”
江梦琦笑意渐渐敛去,眼中仿佛沁了冰霜一般,她慢慢张开双臂,宽大的袍袖迎风招展,猎猎有声。
“既然如此,那本王不介意你再学一招,”江梦琦唇角扬起一个嘲讽的弧度,对薛琴一字一顿道,“光不要脸还不行,你还要够凶。”
江梦琦话音刚落,突然身形向前一掠,稳稳的坐在了充当车夫的江萍身旁,她伸手拿过江萍手中的缰绳,双臂一震。
“驾!”
牵引着马车的两匹黑马发出一声嘶鸣,双蹄一扬,便向前方冲去。
薛琴沉下脸,看着马车向着自己冲来,道了一声:“得罪了!”便抽出腰间佩剑,一夹身下马儿,向那马车迎了上去,朝着那领头的马匹直直的挥剑砍下。
江梦琦手腕一抖,引着马儿将将的避过了薛琴的剑锋,然而马匹受了惊,嘶鸣着想要挣脱缰绳,江梦琦手中牵扯不住,这个马车居然侧着向路旁的大树冲撞过去。
“轰”的一声,马车的车身撞在了大树的树干上,车子的轮子被撞得变了形,停了下来。
薛琴的人瞬间围拢过来,剑指江梦琦,将她连人带马车一起围在其中。
火把照亮了周围,映红了江梦琦的面容。薛琴翻身下马,走了过去,有些得意的对江梦琦拱了拱手,道:“职责所在,还望殿下赎罪。有违宵禁者,须送京兆尹问罪,然而殿下身为亲王,在下不得不将殿下送往大理寺看管了。”
“呵呵,好一个职责所在。”
马车中突然响起一个威严的声音。
薛琴大惊失色,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心头,浑身瞬间凉了个通透。
马车的门帘掀开,王上江梦昭沉着脸走了出来。
江梦琦恭敬的扶着她的手,看着她走下马车,周围的府君更是面面相觑,然而她们还没来得及扔下长剑跪拜在地,突然从房顶等处出现了为数不少的人影,居然是王上的近卫军。
薛琴这才知道中了计,她快速扔掉长剑,跪拜下去:“臣薛琴不知王上在此,惊扰圣驾,还望王上赎罪!”
江梦昭却连看都没看她一眼,扬声道:“薛琴带兵围攻于朕,意图谋逆,押入大理寺候审!”
近卫军们此刻已经围拢到江梦昭周围,他们卸掉了薛琴府兵的兵刃,将一脸惊讶的薛琴和她的手下尽数捆绑了起来。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迅速,薛琴终于明白了过来,她咬着牙,喊道:“臣执行宵禁之责,冲撞了陛下,甘心受罚!”
江梦琦却走到薛琴面前,笑吟吟的拍了拍她的脸蛋,道:“以退为进啊?别做梦了,没有王上签署的宵禁禁令,能叫禁令吗?”
薛琴一愣。
她忘记了,这些年王上只是默许了薛如风的大权独揽,但是于公于法,私颁禁令都是随时可以被踩住的小辫子。
薛琴面如土色,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家族,可能时日无多了。
在薛琴被抓走的同时,薛如风的丞相府也被近卫军围了起来。府军被薛琴带走一队,剩下的人也毫无应对的准备,丞相府很快被破门而入,府中众人皆宜谋逆之罪被抓了起来。
薛如风直到被抓走,还想不通一个问题:到底为什么,自己会从独揽大权的丞相,突然变成阶下囚?!
宫中,江梦琦站在王姐江梦昭的身旁,看着下面跪着的薛如风和薛琴,以及跪在他们不远处的易庭。
易庭的伤还没好,手指上还缠着绷带,整个人还显得很虚弱,但是他衣着发式收拾的十分妥帖,身形跪的笔直,与一脸土色跪坐在旁边的薛氏母女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王上江梦昭沉着脸看着台下,冷声道:“薛相,对于国师之子的指控,你可认罪?”
“认罪?”薛如风抬头,浑浊的眼中带着一丝嘲讽,“臣何罪之有?”
“臣当年,都是奉了王上您的意思啊!您忘记了吗?”
薛如风说着,居然扯出一个笑意,望着江梦昭道:“如今,仅凭一个来历不明的男人,王上难道就想证明臣当年犯了错?王上,您要知道,就算是您,想定老臣的罪,也是需要证据来堵住天下之人悠悠之口啊!”
江梦昭冷哼一声:“丞相真是健忘啊,当年的事情,这么快就忘记了?”
“来人!传林潇!”
江梦昭此言一出,在都是一愣。
林潇?不是已经死了么?
没多久,一人大步走上朝堂,果然是被江梦昭新提拔上来的礼部尚书林潇本人。
“丞相大人,别来无恙啊。”林潇站立在丞相面前,手捧一叠书卷,自上而下的望着她说道。
“你?!”薛如风十分惊讶,甚至有些惊悚,但是她马上就镇定了下来,这种皇宫大内,龙颜在上,眼前的怎么可能是个鬼魂?!
“你居然……没死?”薛如风咬牙道。
“我当然没死,你派人杀害的是我的替身。”林潇说道此处,不由叹息道,“我曾经希望永远也用不上这个替身,然而没想到,第一次拜托她假扮我,便使得她为我丧命…”
“可是,您为什么要杀我,您忘了吗?”林潇笑意盈盈,上前一步,扬了扬手中的书册,“就是因为这些。”
江梦琦看着眼前的一幕,默不作声。
林潇,作为这个世界男主林颂的姐姐,自然很有作用。在原故事中,她找到了很多足以扳倒丞相的证据,最后在将证据交给王上之前便被丞相派人暗杀,证据也毁了,最后才不得不另辟途径,冒险让易庭做了相府的内应,从中寻得新的证据,这才得以扳倒薛如风。
然而,自从自己来到这个世界,让易庭去做内应必然是不可能的,那么要帮他报仇,只能保住林潇,和她手上的证据才行。
于是,在王上提拔了林潇之后,江梦琦便提议给她用上替身,以保其安全。只是她没想到,薛如风会想到利用易庭,并将他牵扯了进来。
这才有了后续江梦琦夜闯大理寺,大闹朝堂,并且暗中干掉了那个召兰馆主事,一步步挑逗着薛如风的情绪,将他引到不得不发的境地。
而她,真的中套了。
林潇将手中的书册一一展开,这些证据足以证明这些年来,薛如风贪了多少贿赂,卖了多少官职,暗中解决了多少反对自己的人,以及当年,如何陷害国师。
易庭听着这一件件一桩桩足以判他死罪的罪状,心情却异常平静。
当愿望即将实现,他反而不像想象中那般兴奋,而是有种淡淡的空虚和失落。
如果可以,他多么想手刃这个仇人!
薛如风和薛琴跪在地上,从最初的跪坐,渐渐变成了趴俯。他们知道自己这次真的完了,彻彻底底的完了。
薛如风抬头望向王座上的那个女人,这才清醒的想起,这天下,毕竟不是她的。
王上,当初因为年幼,受制于她,而她这些年却一直在用看待孩子的眼光看待这个王者,这就是她犯下的最大错误!
如果重来一次,她会不去贪赃枉法吗?不,她依然会!她努力坐到这个位置,就是为了给自己和家族谋取最大的利益!
她怎么会输?她怎么能输?!薛如风越想越觉得可笑,从低着头低笑,到最后仰起头来哈哈大笑,笑的流出了眼泪,凌乱了花白的头发。
薛如风笑着,居然慢慢站起身,旁边的侍卫警惕的用剑指向她,却被王上伸手制止。
“王上,”薛如风身形有些不稳,颤颤巍巍的向前挪了挪脚步,“你是在怪我吗?您要是觉得我做错了,那最大的错难道不是您自己吗?”
“薛如风!”江梦琦喝出声来。
江梦昭却冷着脸,任由她说下去。
薛如风好笑的看着江梦昭,一步步向前走着,她抖着手指着自己:“您当年年幼,先王托孤,您要是能直接禅让,不就没有这么多事儿了吗?”
“那些人都该死!”她突然变了脸色,面容变得扭曲,“那些人就是嫉妒我!她们想阻止我!我这么能干!我帮您挡住了那些觊觎您权利的人!但是她们却想阻止我!难道他们不该死吗?!”
“还有那个什么狗屁国师!”薛如风转向易庭,一脸的恨意,“说什么心怀天下!说什么君臣之道!都是放屁!放屁!!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她心怀天下又怎样?!还不是被我剥光了衣衫,当众凌迟?她的头颅被我挂在城门上,都臭了!再是雅士又怎样?!名望再高又怎样?!到头来,不过是一堆腐肉!一堆枯骨!!”
易庭听着薛如风的疯话,浑身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他曾听说,母亲死于凌迟,但是他从来不敢打听,那是怎样悲惨的场景。直到今日,听到薛如风充满怨恨的话语,终于让他一直不敢面对的情感瞬间爆发,彷如惊涛骇浪一般,拍打着他的理智!
他快撑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