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上说这两天有雨!"
一下子家里空荡荡的。
房间里的醉话前言不搭后语的传来,宛如梦语一般。
如果说这番话的是他,那么陈双怎不能保证还会像现在这样平静,陈双长出了一口气,倒了一杯凉茶放在床头,就出门去了。
菜棚里的苗株长得很快,几乎每天都要筛选一次,最重要的,还是蘑菇大棚里她陈双的十几袋菌种。
一直不收割的话,过了汛期就会长出孢子了,所以这段时间,陈双不光要忙着苗株的事情,还要忙着孢子,至于鱼塘现在鱼儿也壮硕了,生病的几率很小,只要按时"加餐",按时供氧就可以。
傍晚,陈双从地里回家的时候,楚防震已经不在了,倒是多了一位十八九岁的小伙子。
"大伯,我一定会好好跟着双姐干的,有啥脏活累活俺都不在乎!"
小伙子说着,羞涩的低下头。
"乖孩子!"宋有粮不由得说道:"你爹虽然不是你亲生的,但是他好歹累死累活挣钱也是为了养你供你上学,现在你爸年纪也大了,还受了伤,你可不要忘本,得好好学养活你爹!"
小伙子狠狠地点头,他长得有些腼腆,身材很瘦,甚至长着一张娃娃脸,让人看不出来他已经十八九岁了,最多也就十四五的年纪。
陈双拎着几颗地里剩下的,长得有些"营养不良"的花菜走了进来,放下手里的菜篮子一眼看见堂屋里坐在父亲身边的小伙子,陈双目光一闪,一丝诧异一闪而过。
小伙子也看见了陈双,不由得一愣,他有一种想要钻进地缝的感觉,怎么是她?鱼塘的主人?
"这是俺闺女陈双,你往后跟着她学!"宋有粮介绍道,刚要给陈双介绍老付的儿子时,陈双平静的说:
"前几天碰巧见过!"
付继宗的脑袋埋得更深了,他生怕双姐会把他偷鱼的事情说出来。
"呀,还见过的呀,那就好了,双儿,你可得照顾着点儿!"宋有粮说着。
"嗯,今晚上你先吃个饭,在这里住下,明儿地里的活确实挺多的!"
陈双说着,把篮子里的花菜拿出来进了伙房。
整个过程的对话陈双都表现的十分平静,反而是这种平静让付继宗心里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了。
"行,住凯凯的房间!"
"嗯,我明儿叫人把新房子先安一楼的门窗,到时候让他去新房里住!"
陈双的声音伴随着淘洗花菜的水声从伙房传出来。
付继宗确实很少说话,而且吃饭的时候明明看到他的眼神出奇的渴望,可他还是不好意思吃肉,光吃那一叠咸菜。
他确实没吃过这么好的饭菜,还有大白米饭。
其实宋家虽然现在日子过的不错,但是,因为陈秀兰一直都是节俭持家,所以,要不是因为看着娃娃可怜,平日里,也不会蒸米饭。
吃完饭,陈双帮忙把宋德凯的房间给他收拾了一下,先让他睡一晚,随后摸黑,陈双就去了村西头木匠家先定制一扇门和几个窗户也行,至于床可能手工要复杂一些,明儿下午能做好。
为了赶制,陈双多给了一些犒劳的费用。
等陈双忙完了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一片寂静了,陈双小心翼翼的关门,连灯都没开,摸索着,凭借着记忆中的堂屋摆放座椅的位置,终于摸进了自己的房间。
陈双关上门后才拉了一下自己房间的灯绳,啪嗒一声,灯亮了,陈双就准备睡了。
可是,宋德凯房间的门却闪开了一条缝隙,露出一对眸子往外张望。
付继宗没有开灯,在他的生活世界里,开灯就是浪费电,至少在他记忆中,读小学的时候放学回家写作业,他才会开灯。
此刻,见陈双这么晚才回来,在加上前两天偷鱼的事情她并没有揭发他,他心里有一股热流汹涌澎湃,掺杂着浓郁的感激。
只是付继宗没有想到,她竟然年纪这么小,第一次在河坝见面的时候,因为是晚上,再加上他偷了东西根本不敢抬头,所以,她以为所谓的陈双姐姐,应该是个二三十多岁的大姐。
可没有想到,竟然是个妹妹!
陈双倒在床上就睡了,窗外虫鸣阵阵,那些蛐蛐儿拉着“小提琴”也不消停,房间的空气有些烦闷,身上有少许的汗水随着陈双的睡去而消减不少。
看来,家里唯一的一台老风扇也“瓦特”了,突然间发现,赚钱本来就是为了让全家人的生活越来越好,而现在,陈双却下了重本,手头上的钱根本支配的很紧张。
陈双刚开始觉得第一桶金赚了一百二十块钱的那会儿,她是多么的高兴,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存款上万,可还是感觉要跟资金周旋。
陈双翻了个身,其实,管理手头资金是一门不小的学问。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让陈双没想到的是,她本就没有睡懒觉的习惯,可是,天罡蒙蒙亮,连陈秀兰和宋有粮都才开始下床的时候,付继宗却背着一大捆的柴火进了宋家院子。
那一大捆柴火扛在他的肩膀上,显得他本身就瘦小的人更加的渺小了,就好像,孙猴子背着银角大王变成的妖道,后来又变成了大石头一样。
这倒是让陈双有些刮目相看。
“双……”付继宗抬眸看见陈双披头散发的刚起床,本来是叫双姐的,可是,想想她比自己还小,他有些难为情,可是,他现在跟着人家学本事,想了想还是叫了一声:
“双姐,柴火,我劈一下再放伙房去!”
陈双也没拦着他,只是心里对他有了很好的印象。
可是,他拿着劈柴刀劈柴火的时候,却小心翼翼,陈双又觉得他是那种特别胆小的人,就因为胆小,所以,他顾及旁人的东西就比较多,因为他觉得这个点儿,陈双的父母都还在睡,所以生怕吵着人家。
陈双洗了一把脸,随手扎上头发就进了伙房,随后传来舀水的声音,陈双要生火做早饭了。
粥在锅里熬好了,上头放着篦子,还有五六个馒头,盖上锅盖后,陈双就交代一声出门了。
仲夏的早上,天边刚升起一丝润红,晨风凉爽,陈双披着满脸微红的朝霞去了木匠那儿。
回来的时候都已经早上九点多了,因为这位木匠都是“一条龙”服务的,不像前世,去找人定制门窗,还要另外再找人来装。
之所以这么晚,那是因为,木匠熬了一宿,所以,早上眯了那么几个钟头儿。
这头新房木匠在装门窗,那头陈双就风风火火的回家准备饭菜招待。
乡下都有这个习俗,不管你是花钱请来的人,还是请的亲戚朋友来帮忙的,都得管饭,这是老祖宗那一辈儿就流传下来的风俗。
一进门,陈双就拎着两斤从镇上买来的五花肉说道:
“妈,今儿请木匠吃饭!”
陈秀兰有些哑然:“咋请木匠吃饭?”
“让人帮新房定制了一楼的门窗和床,往后打算留给工人住的!”
陈双也有想过,她昨晚上出门去定制门窗的事情,要是母亲知道了,她肯定又会说,新房,新房是留给她和凯凯结婚用的,咋能让旁人住?
可是,这一点陈双没想过要瞒着,因为根本瞒不住,终不能捂着母亲的眼睛不让她看见新房装了门窗吧,还不是一样早晚会看见。
反正陈双也打算雇佣一些人来管理八亩地,她那套价值不菲的西装就是为了将来自己能出去跑业务做准备的,她终不能顾前不顾后。
“啥?陈双,你给我过来!”
当着付继宗的面儿,陈秀兰不好意思说,只能把陈双给扯进了房间:
“那新房是你和凯凯结婚用的,你咋能让人家先住呢?这凯凯还有二十多天就回来了。”
“妈!我有分寸!”陈双说道,她虽然已经想到母亲会这么说,但是她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应对。
说完,陈双就打算出门去伙房炒菜,却被陈秀兰扯住了胳膊:
“你给俺回来,你到底是咋想的?”
“我没咋想……”陈双的话没落,陈秀兰就急了:“你说说清楚,你是不是看上那个小楚了?不想跟凯凯结婚了?”
“妈,没有!”陈双虽然没有想好应对计策,但是也没有想到母亲会往楚防震头上想。
“你还说没有,那你为啥把新房给工人住?俺在这儿可不是说继宗不好,一码事归一码事,你得给俺说清楚,不然俺不答应!”
陈秀兰说着,一屁股坐在床沿上,有些气愤的撇过脸去。
“我知道是两码事,这么说吧,别说这次大哥回来会不会跟我结婚,就说我打算雇人帮我照顾地,到时候七八个人,多了得十几二十个,你说往哪儿住?”
陈双声音平静,不喜不悲,也没有任何情绪掺杂。
陈秀兰愣了愣,她惊讶的并不是陈双要雇人,而是第一句话,大哥回来会不会跟我结婚……
“咋会呢?上回凯凯回来就请了准婚假了这不是被事情耽误了吗?这回来肯定成,再说你俩从小一起长大,你心里没数,凯凯心里也有数啊!”
“没说怨大哥,怨我,我现在还不想结婚,我想发展自己的能力,说白了,我想赚大钱赚很多很多,赚到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花,赚到你和爸无忧无虑享清福!”
陈双这么一说,陈秀兰的喉咙蠕动了一番,很多很多钱,是什么概念?是多到花不完?
别说她陈秀兰不相信了,就连想都不敢想,陈双见母亲被自己的决绝给吓住了,抽空就出了门,直到门被带上的那一刻,陈秀兰才因为关门声被惊醒。
只是,出了房门的陈双微微出了一口气,眼神略显疲惫。
其实,她从一开始都以为,老天让她重来一次,就是为了他,为了他,陈双才改变自己的。
可是,事情远远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如果她没有足够的经济实力,这样,和失去他又有什么区别?
又或者,有些动力是潜伏在人的内心深处的,只是缺少那么一个挑拨“它”的结扣和利刃。
以至于陈双走到今天为止,她已经在怀疑自己,她这次回来,不是完全因为他,而是为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