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上铺开雪白的澄心纸,用和田玉雕成的卧鹿镇纸压好了,提起湖笔给贾代善写起了回信,说先生和舅舅都建议他现在好好攻读,以及和同窗们交流,准备明年秋天的乡试。即使这一回不能一次就考取举人功名,也算是提前练笔了,毕竟他的年纪还小,多下场积累经验也是好的。在信尾委婉地说了他现在不能按照张氏的意愿离开苏州回府,希望祖父帮他在张氏面前圆一下场,并谦卑的表达了他的孺慕之思。结果不言而喻,瑚哥儿如愿以偿。
贾赦和丽娘两个算是最后才得到消息,为人父母的他们也是激动不已。既有为人父母为儿子成才而感到骄傲自豪,也有为他小小年纪就不得不远离家乡,忍受飘泊之苦的心疼。
丽娘现如今唯一能为瑚哥儿做的也就是保持每个月两封家书,不停的为他做四季衣裳,派人给他足够的银两。
光阴迅速,转眼秋尽冬之,又到了雪花飘落的季节。蒙蒙烟雨的江南也飘起了雪花,有钱人家的众人都脱了薄薄的夹袄,穿上了厚厚的棉衣,主子们则已经拿了大毛衣服换上。
这一日,贾瑚刚应酬完了几个同窗,带着几分酒意回了同知府,早有机灵的小厮上前扶着他下了马,一路搀着他进了门。
贾瑚在快要进陶氏的院子时停住了脚步,借着雪气狠狠地摸了摸脸,待清醒些后又解开腰间的荷包,取出里面的香饼儿嚼了嚼,待酒气散得差不多了,才提脚前行。
一到门口儿,早有小丫鬟上前来打帘子,通传报信儿。瑚哥儿进了屋先给坐在临窗大炕上的陶氏打千儿行了礼,又和众表弟表妹见了礼才坐了下来陪着众人说话。
只见贾瑚刚刚两岁的小表弟楠哥儿就溜一声从奶娘怀里溜了下来,猴了过来,拽住贾瑚的袍角儿,口齿不清地嚷嚷着:“瑚哥哥,讲…….讲…….故事,乌鸦!”一边说着,一边小嘴儿里还不停地滴下口水来。
贾瑚见他一身大红衣服,脖子上挂着个金灿灿莹光闪闪的长命锁,手上脚上都带着手镯脚环,叮叮当当的,好不华丽,粉妆玉琢的童稚无邪的笑容,看得贾瑚心里软软的,柔柔的。
贾瑚心想,他的弟弟安哥儿是不是也是这幅样子?小脸儿他俊朗清秀的脸上也不自觉染上了笑容,一扫平日的清冷,众人也觉得有些目眩。
贾瑚蹲下身子轻轻地抱起楠哥儿,让他坐在自己怀里,然后学着他说话的样子笑着逗他:“原来楠哥儿只是想瑚哥哥的故事啊,怎么一点儿都不想瑚哥哥啊,瑚哥哥伤心了。”说着,贾瑚还拿一只手遮着眼睛做哭泣状。
楠哥儿见了,顿时有些无措,伸出胖胖的小手拍着贾瑚的手,嘴里还说着平日里他的□□哄他的话语:“瑚哥哥,乖……乖啊,不哭,不哭!”
贾瑚瞄了他一眼,继续装哭,楠哥儿又拍了几下,见没有效果,“哇”地一声,瘪着嘴也哭了起来。
众人见楠哥儿这幅乖觉的样子,不由笑了,楠哥儿哭得更大声了。
贾瑚见了,不由苦笑了起来,这会儿可是逗过头了。忙拿开手,笑着道:“逗你玩儿呢吗,瑚哥哥没有哭。”然后又拉着他的小手摸着自己眼下道:“你看,干干的,没有眼泪。”楠哥儿见状也停了哭声,好奇的又摸了摸贾瑚的眼下,拿到眼前看了看,果然是干的,也乐了起来。又继续缠着贾瑚讲故事。
贾瑚因着记忆力和表达能力都很好,再加上小时候常听丽娘给他讲各种小故事,所以记忆犹新。当初在贾府的时候,他没什么施展的地方,贾珠和元春都不怎么和他玩儿,更不要说贾琏了,张氏基本上都不怎么让他亲近贾琏过,唯一和他玩得比较好的贾敦有比他年纪大,早过了听故事的年纪。
谁知自打和吴立行府上表弟表妹熟了起来之后,他到是常拿这些有趣的小故事哄着表弟表妹们玩儿。他们单纯而崇拜的目光,让贾瑚很是受用。
特别是小表弟楠哥儿很是喜欢听有关乌鸦的故事,像乌鸦喝水啊,乌鸦和狐狸啊,鹰与乌鸦,猫头鹰和乌鸦等等。当他还不会说话的时候,只要一讲到关于乌鸦的故事,总能见他表现得比平常兴奋。等楠哥儿能说话和记事的时候,他常常拉着哥哥姐姐们给他讲乌鸦的故事。对于楠哥儿的这个爱好,一家人都很是无语。
贾瑚虽然一开始也觉得有些怪异,时间长了倒也习惯了。于是只好认命地继续重复着:“从前,又一只乌鸦口渴了,到处找水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