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老爷怒极反笑,猛地一拍扶手,狞笑道:“你家儿子都死了,还要我女儿嫁过去!也不知谁才是歹毒心肠!”
贾老爷年轻时走南闯北,又经历过战乱,身上很有些江湖气。如今真黑了脸,甚是吓人。
甄夫人唬了一跳,忙站了起来,色厉内荏地道:“你们生意人就是重利轻义!就知道欺我孤儿寡母!可怜我儿这么早早的去了!却还要让你们这般苛待!”
她一面说,一面往外走,根本不敢再在贾家待。可这刚走出门槛,就和贾婉兮撞了个正着。
贾婉兮脸色不怎么好,冷声道:“方才的话,我都听到了。甄夫人,婚是要退的。我不嫁。”
甄夫人愣怔了,根本没料到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竟能说出这种话来。她又是失望,又是伤心,指着贾婉兮骂道:“你怎么这么不知廉耻?!”
贾婉兮面无表情地道:“我行得正,坐得端,圣贤书也读过一点,自然是守礼守节的好女子。”
甄夫人又是一噎,怒气冲冲地骂了句“不知羞”,便拂袖而去。
贾婉兮不慌不忙地跨进了门槛,走到贾老爷身旁,轻拍他的背脊给他顺气,柔声道:“爹又何必与这种人一般见识?”
贾老爷气不过,那甄刘氏想他闺女嫁给一个死人守活寡,门儿都没有!
气归气,他很诧异,道:“你不问问我甄斐的事?”
贾婉兮心有戚戚,垂眸道:“听你们方才的话,甄斐去世了?”
“是。”贾老爷顺了口气,沉重道,“昨日传来消息,说小斐阵亡了。”
说实话,贾婉兮对于这个连面都没见过的丈夫没什么感情,但咋一听闻生死之事,不免也唏嘘不已。
“先前都说大清水师厉害,怎么连日本都打不赢呢?”她怅惘道,“白牺牲了那么多将士……”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这自古打仗都没有不流血的!怎么会是白牺牲?”贾老爷指责了几句,又顿生忧郁,感叹道:“日本厉害啊。听说李中堂(李鸿章)的北洋水师全军覆没。怕是要变天咯……”
贾婉兮面露忧愁,她想不到太远,只是记挂着自鸦片战争以来,朝廷吃了败仗就要赔银子。赔银子就要加税,到头来,受苦的都是他们这些小百姓。
贾老爷实在是意难平,又想起不幸阵亡的甄斐,愤愤道:“小斐不在了,你俩又没成亲,退婚理所应当。可这甄刘氏太不通人情,竟然还巴望着你嫁过去,这哪来的道理?!”
贾婉兮轻轻给贾老爷捶背,劝慰道:“爹你消消气。这事我们家占着理,不怕甄夫人胡来。再说了,甄夫人就只有甄斐一个儿子。如今甄斐走了,她伤心过度,难免方寸大乱。甄夫人原本是极为通情达理的,等过几日,她想通了,自然就不会如此了。”
贾老爷重重叹了口气,算是勉强得了宽慰。他轻轻拍了下闺女的手背,道:“先不说这事儿了。这次你行盐怎样?”
贾婉兮脸上浮现出笑容,道:“还算顺利。对了,爹,我先前寄回来的信,你看了么?”
“我看了。”贾老爷点头,郑重道,“你放心,新的伙计我已经雇好了。该辞退的,你就辞退吧。”
他顿了一下,接着道:“婉兮,你胡叔叔对咱们家有大恩。他若是有处得不对的地方,你公事上照办,面子上还是得顾着他几分。”
“我省的。”贾婉兮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