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的是她落水时遭了难,一张脸被石子刮花,容貌尽毁,她只能日日戴着帷帽遮丑。
有人可怜她,给她送来了吃的。
她却拒绝这些施舍,只说有朝一日她的未婚夫会来接她回去,可惜她每天坐在岸边等,也没有等来任何船只。
白瑶听到这里,忍不住问:“后来呢?她只能一辈子留在村里了吗?”
白漪摇头,笑道:“不久之后,她结交了一位友人。”
一天黄昏时刻,姑娘依旧没有等到人来接自己,潮水上涨之前,她欲起身离开,眼眸的余光捕捉到了礁石之后的身影。
一只手从石头背后伸出来,把摆放在上面用来供奉水神娘娘的食物一把抓了过去,那只手不似常人,动作迅速,看不太真切。
姑娘只当是哪个小偷在偷贡品,她受了村民们的照拂,便走过去教训了一声,“这是贡品,你不能偷!”
她把藏在石头后的人吓了一跳。
那是半个身子淹没在水中的人,披着一件不知从哪儿捡来的灰色斗篷,整个人都好似是试图藏在其中,兜帽遮了大半张脸,只能隐约看到一抹侧颜,即使只有这么一点点的侧颜,因为过于完美精致,也令人一眼难忘。
很难想象,这人究竟是有多么的漂亮。
姑娘分不出眼前的人究竟是男是女,见到这人手背上隐约浮现的银白色的鳞,她也吃了一惊。
黄昏也好似独独钟情于美人,抬起脸的时候,兜帽微微下滑,雪色的发倾泻而出,银色瞳孔的人有着惊世的容颜,见光的那一刹那,不管看客是男是女,心头都会生出震撼。
他捧着刚刚从贡品里拿到的小馒头,用着不利索的人族语言,结结巴巴的说:“我……我没有偷、偷东西,你、你不要……吼我……我害怕……”
这便是人类女子,与异类的第一次见面。
白瑶直起身子,抬起头与抱着自己的男人对上了目光,“后来呢?这个胆小的异族,他怎么样了?”
白漪一手理着她被水雾纠缠的发,语气淡然,“他拔了自己所有的鳞片,成了人类,走上了沙岸,可惜的是他太早交付了真心,在没有获得同等感情的情况下,他也没有选择吃了猎物,所以他死了。”
白瑶懵懂,“获得同等感情……是什么意思?”
白漪弯着腰,注视着她的眼,笑道:“瑶瑶,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呀,当爱意付出的那一刻,若是对方不能回馈同等或是超出的爱意,又或者是对方不再喜欢自己的那一刻,本能便会驱使着我们将所爱之人拖入水中溺死。”
他们身上的香味只对爱的人有着迷魂一般的效果,这种香是他们的特性,但它的存在并不是为了诱惑对方更爱自己,而是当察觉到对方不够喜欢自己,又或是移情别恋的那一刻,散发出来的异香便会引诱失去意识的人来到水边。
接着,浮出水面的异类会把所爱之人拖入水里,在可包容万物的水中,撕开爱人的尸体,吞噬爱人的心脏。
这就是鲛人。
即使是在美好的爱意之中,也隐藏着物种本能的杀意,从头至尾,他们都并不是美好的生物。
白漪轻轻的捧着白瑶的脸,他柔声问她,“瑶瑶,害怕吗?”
鲛人的爱就是这样,总与占有、绝对、血腥分不开,然而在长久的相处过程中,谁又能保证对爱人没有过一次动摇呢?
只要有动摇,那便是一场屠杀。
这也就是鲛人的爱很难维持长久的原因。
白瑶眨了一下眼,问道:“那你的本能有提醒你对我产生杀意吗?”
白漪喉间干涩,唇角轻动,声音沙哑,“没有。”
一次,也没有。
他眼睛突然酸涩,又凝了蒙蒙的水雾,将她紧紧的拥入怀里,他闭着眼睛,贪婪的感受着她身上的气息。
夜色之中,一艘船缓缓靠近点亮了盏盏白灯的村落。
一个宫人躬着身说:“主子,还是多叫些人一起下去吧。”
女人在船头迎风而立,身上衣物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她放下手,握紧了一枚老旧的海螺,淡声说道:“这场戏本就是为我准备的,我去便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