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爸妈说了一声,开着辛哥的桑塔纳一个人去见伙计爷。伙计爷刚收了鱼网上岸,脸冻得酱紫,说话冒着寒气。河面上也丝丝缕缕飘着雾气,水面平静如镜,河水清澈碧透。
我老远就喊:“伙计爷——伙计爷!”
伙计爷估计在河畔,看山村小跑过来的我,也有点模糊,回应着我:“谁啊?是我萌根吗?萌根,你回家了吗?”
“伙计爷,是我!还有谁叫你伙计爷?”
“诶!伙计爷听得有点糊涂,好嘞,怪不得前晌火扯炉,我还以为哪个贵客来?哦,我的萌根崽回来了。哎哟,伙计爷还以为走什么运?今天早晨收的鱼比平时多了不少,还估摸着早一点上岸卖鱼。根崽回来了,哪就不用卖喽。”伙计爷像上了年纪的人一样,絮絮叨叨地说过不停。
我快步冲到河岸码头,哇!伙计爷真厉害,打了一网兜河鱼,养在河水里,起上岸在网兜里欢蹦乱跳,鳞光闪闪。
“伙计爷,估计要卖多少钱?”我提了提网兜。最近我做山货贩子,对重量特别敏感,凭手感,在十公斤左右。
“管它多少钱?拿回去,咱爷俩打牙祭。钱,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爷凑两个钱,你明年读大学了,爷出把力。”
“不是的,我想知道伙计爷打这么多鱼,有多少收入。是收入提高了呢,还是收入减少了呢?”我摇头晃脑地说。
“根崽,不瞒你说,这一网兜鱼,少说能卖这个数。”
“五百?”
“对喽!”伙计爷喜笑颜开地说,我知道有些鱼,现在能卖高价了。
“伙计爷,你快说,哪些鱼能卖高价?”
“对喽,过去卖鱼一秤称,现在可是卖条数了。这样的河鲤鱼,一斤以下的不过二块五一斤,你看这条,起码三斤,估计要卖三张工农兵了。这种,你看,黄骨鱼,这种少的跟河鲤鱼价格差不多,这条一尺来长的,贵了,二十元一斤。大口鲢鱼,上一斤一条,就可以把价格喊到二十了。这还不是最贵的,这种鳜鱼,一口价要五十元一条。”
我是河边长大的,我看到了一条一尺来长的鳡鱼,知道这是一条凶猛的鱼,号称水老虎。
“伙计爷,鳡鱼呢?”
“这条,一口价八十。”伙计爷说得很干脆。八十,相当于公务员一个月的工资。
“甲鱼呢?有两斤重吧。”
“一百。”伙计爷说得很爽快。
“一个晚上的收获?”
伙计爷嘿嘿笑:“两个晚上的,都在这里。今天是赶集的日子,一般赶集卖一遭,你正赶趟儿。”
“伙计爷,这些鱼,我替人买了。你快换件衣服,我陪你见个熟人。”我帮伙计爷抬着鱼,赶紧回到家,然后,翻箱倒柜给他找衣服。找来找去,一套半新的中山装还算过得去,伙计爷穿上也合身;裤子有一条毛哔叽的,还不错,然后配上一双猪皮鞋。嗬,整个人的精气神就出来了。
我郑重其事地塞给伙计爷六百块,伙计爷脸陡然跌下来:“孩子,你打爷的脸。爷咋要你的钱?要钱的话,你别拿爷的鱼!”
“伙计爷,你听我说,这钱不是我的,我要是不给你,他还以为我骗来的。你拿着,我也没哄她。再说,你去了,一见那人,就全明白了。要不,你先拿着这钱,等我上大学了,你再给我当路费?”
伙计爷瞪眼看着我:“你别糊弄爷,这鱼,是爷说了,拿来爷俩吃的,非卖品。提那钱,就是打爷的脸。”
看来我拧不过爷:“伙计爷,我是替人拿货,当然我替人出钱,公平交易。我要是没给你钱,回去,我说给了。这不是典型的贪污行为?伙计爷,你要是白给她的,我们亏了;我要是拿了她的钱,绝对是贪污。”
“听话,根崽,你不认我这个伙计爷,你就跟伙计爷谈交易!”伙计爷一句话,呛得我无话可说,手只好垂了下来。
爷俩收拾好,将二十多斤鱼装了两个蛇皮袋,然后充满水,鼓满气。伙计爷找了根竹扁担,我抢着要挑,爷俩又是一番争执,最后还是伙计爷一肩挑着,来到村口停车处。伙计爷看着一两乳白的桑塔那,眼瞪圆了:“根崽,你的车?”
我赶紧说:“我朋友的车啊。我不是说了,我是帮朋友的忙。你又不相信,伙计爷,这回你该接了吧!”
“你别再跟我提钱的事。这钱,你无论如何拿着,你进了城,要读书,石板上能长出粮食来吗?你拿着,多多少少是爷的一番心意。按理说,爷还要供你读书呢。”伙计爷越说越离谱,我只得作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