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这辈子也忘不了,他想子攸上次醒来时为什么不怕,大约是那时候上官缜和柳叶都在的缘故。这可真是好笑了,自己这算是什么人呢,大丈夫在外不能建功立业一展平生抱负,在内不能宽慰保护爱人,还要让自己的妻子见到自己便犹如见了鬼魅一样。
不知不觉站在他跟子攸常去的一家小酒馆门前,里面传出来酒家女的轻吟浅唱,他走了进去,要了一壶酒,慢慢喝了起来。那酒家女是有些姿色心气儿的,见了司马昂这样的人品,便有心笼络,见司马昂已经微醉,便走了过来,向他福了福,他也不理论。
那女子便笑着坐了过来,素手执壶,为他斟了一杯酒。司马昂微一点头,他想起子攸为他倒酒的模样了,只是子攸身上的香气是淡淡的,不拥着她是闻不到的。
又有一个人挡在了他面前,“老婆还在家里半死不活呢,就出来喝酒调笑酒家女。”那人又转开头向另一个人说,“回去就告诉小攸,叫她改嫁好了。”
司马昂抬头看见柳叶的时候愣了一下,又看一眼坐在自己身边的歌姬,想到自己这个节骨眼上还……可真是百口莫辩了,想到这儿忽然觉得好笑,便真的哈哈大笑了起来。
柳叶气得直瞪眼,说不出话来,上官缜落后了柳叶几步,这时候也走过来了,倒没有柳叶那样的火大,也是一笑。在司马昂对面坐下,也叫了一壶酒。
司马昂没反对他坐下,可也没解释,摆摆手叫歌姬走开,自己又斟了一杯酒,一口喝尽。
“司马贤弟这个时候要杀妻子可不怎么明智啊,这时候那妮子要是没了命,你那岳丈可是会要了你的命的。”上官缜不等他让,就自己陪了一杯酒。
司马昂兴许是有些醉了,笑着说,“是啊,谁叫我不如上官兄聪明呢,若不是上官兄你点破,我都想不到。”
柳叶听他说的是反话,又醉醺醺笑呵呵的,跟往日的王爷全然不同,一副很招人气得嘴脸,就越发变得气鼓鼓的了,接口说道,“我知道为何。必然是你恼恨穆家逼你去铜羊关送死,你知道此去必死无疑,才想先叫小攸死的。哼,你难道你不知道小攸跟穆家是不一样的吗?穆家亏待你,小攸却没半分对不起你。她那么单弱的小女孩子却被你戳了两剑,就算眼下能活,还不知以后身子能不能撑住呢,你摸摸自己的胸口,难道里面揣得是狼心狗肺吗?”
“是啊,子攸没半分对不起我。”司马昂低声重复了一句,心口酸疼,眼眶有些发热,却仰起脖子又喝干了一杯酒,再放下酒杯,脸色已经如常,再斟一杯酒,“上官兄,我敬你这杯酒。”
上官缜没有推辞,举杯饮尽。
司马昂终于敛起了笑意,只是声音仍旧没什么起伏,“上官兄,如果我这一次真的回不来了,我把子攸托付给你,你把她送出京城,也让她远离穆家,剩她一个人的时候,她没法在这个权势场里全身而退。况且我也知道即使这世道真要乱起来,你也还是有法子给她平和一隅,让她平静地活下去的。”
柳叶本来正在掏耳朵,以表示自己对司马昂这个王爷的不屑和不耐烦,可没想到司马昂说的是这样的话,他拎着自己的耳朵愣住了。
上官缜直视着司马昂的眼睛,在小酒馆昏暗的灯光下,司马昂的眼睛很亮,也直视着他,那里只有坦诚的意味。上官缜对司马昂的厌恶之情缓和了,司马昂实在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他沉默着点点头。
司马昂笑了笑,“我知道上官兄在江湖中一向是有一诺千金的美名的,既然你答应了,我也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上官兄请便,兄弟要告辞了。”
司马昂站起身来,却被上官缜又唤住,他压低了声音,“司马昂,你若是真死了,就算你曾经再对不起子攸,子攸都不会记得了。她只会因为你的死跟她那个哥哥彻底决裂,那时候子攸是绝不会离开京城一步的,她真正一无所有的时候,恐怕就会豁出一切,放下所有身段道义,不把那个人逼得走投无路,不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她是不会罢休的。所以你还是活着回来吧,天下还是要稳着,才是苍生的福分,也是子攸的福分。”
司马昂沉默着,上官缜不再说话,只有柳叶费解地张望着两人的脸,似是想看出更多的东西。
司马昂向上官缜拱了拱手,转身离开了酒馆,没有什么可说的了,也无须再说了。
狭窄的木楼梯上,有个老者走在司马昂的前头,司马昂虽然有些醉了,却觉得那老者的身形他有些熟悉,待他出了门,司马昂留心跟了出去,过了一条街,老者行进了一条胡同,脚步陡然加快。裹挟着雪花的朔风吹醒了司马昂的酒,这人的步法好生熟悉,而且也很像那夜在树上攻击子攸的面具人,他加快脚步追了上去。(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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