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蹙“是。——是又怎样?”
顾玉成便点头笑道“没什么,晚辈经过安陇省,接触杨谢两家,突然对杨家很感兴趣。”
男子冷冷一笑“感兴趣,也不用来问我。”说完,起身便走。看样子,还有些恼怒。
顾玉成并不阻拦,也阻拦不了。
很快,便上来一个小二,笑道“客人,您还要啥?”
顾玉成心思一转,点头道“要!再来八坛酒!”
小二立马兴高采烈的应允道“好嘞,我这就……”
顾玉成一把拽住小二“你先别走。你令人去抬酒即可,你与我说一说,刚才那位客人,再和我聊聊这安陇杨家。”
小二拘谨的点点头,小心翼翼的坐了一小半屁股,谨慎的开口道“那,那我就先说了。先说这客人。”
顾玉成点点头“好,你先说。”
小二于是开始抱怨“这人吧,我也不识得。他说自己姓黄,和我们店主是故交。
但他每次来,都只喝茶水,从不点酒,也不买酒。——还说什么非店主所酿不尝,怪得很嘞这人!我看!他就是来蹭酒的!
我们店主,都多少年不回来了!也不知道在哪里。”
顾玉成若有所思,随即问道“你怎么肯定,这人就不是你们店主的故交?”
小二立刻摇摇手“哎!我们店主,一定不认识这人。我们从来没听说店主有什么故交嘞。”
顾玉成点了点头,接着问道“那你觉得,安陇杨家如何?”
小二顿时流露出为难的表情。
顾玉成咳嗽一声,转头对王之韦说道“之韦你口渴了?”
王之韦一愣“啊?——啊,啊是。”
顾玉成连忙对小二说道“再让人抬八坛酒!不,十八坛!”
小二闻言差点从座椅上滑下去,连忙凑到顾玉成身前“哦吼,这位客官,您可真是洪福齐天,哦
哦,我的意思是说,像您这么大方的人,一定会有福报的——我下面就与你好好说说这杨家,不过客官咱可说好了,我说的话,出自我口,流于您耳,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顾玉成闻言笑着点点头“这个自然,这个自然。”
于是小二贼眉鼠眼,左看右看,低声说道“杨家啊,很受争议的。”
“一部分人觉得杨家为恶作孽,令一部分却觉得杨家远高谢家。不过整个安陇省,还是谢家名声更好。”小二看向顾玉成“客官可知,这是为何?”
这小二故意卖关子,直挠的人心痒痒。
那小二见顾玉成露出渴望知晓的表情,于是神秘的说道“这事儿啊,还得从三百面前说起嘞。——别看那个时候我还不存在,但这事儿可是一直传扬着呢。”
小二压了压嗓音,故意做出一副追诉久远故事的样子“那个时候,是落阳历被天下围杀的时候。
有一批落阳历逃到了安陇路。中原四大宗门派人追过来,随后落阳历便与追者发生争执。
本来,落阳历是可以全身而退的,结果,被杨家人施暗器围杀了。”
顾玉成惊讶无比“杨家,使暗器?”
小二连忙点头“嗐,咱南三省,哪个家族没有个拿手本领。
杨家修士能令兵器有特殊的响应,端是神异。而谢家,则是医药世家。
从前杨谢两家互相诋毁,谢家称杨家暗器伤人,杨家骂谢家下毒阴人。——这本没什么,很正常嘛。
只可惜杨家后来动了落阳历,这才被众人唾弃。
不过现在也强多了。大概是,落阳历的影响越来越弱了吧。毕竟那都是四百年前的老古董了。”
顾玉成心中有些遗憾,笑了笑“落阳历,不老。他们一直都在那里,只是没人去理解罢了。”
听到了自己想要的,顾玉成便心满意足的拍拍手,起身收好酒,转身离开了。
那小二还想说些什么,顾玉成却领着王之韦走出店门。
王之韦觉察到顾玉成有些神情失落,却不知顾玉成为何失落。
顾玉成最后只能缓缓叹气道“那姓黄的客人,我似乎知道他来自哪里。而且,对于杨家,我也很困惑。”
王之韦疑惑的问道“困惑,这是为何?”
顾玉成沉默许久,随后回答道“因为落阳历——你不知道,南伯就是一位追随过至尊的人,因为他的原因,也因为其他因素,我对落阳历,有格外的好感。
杨家给我的印象,不像是会对落阳历出手的样子……不过,单看一个拒外城的杨皇矣,也代表不了整个杨家。具体如何,还尚未分晓。”
顾玉成对落阳历,有对同道人失路的悲伤与怀念。
在顾玉成心里,落阳历代表的是一种信念……
杏黄旗微微吹动,驻马石泛着猩红光芒,似一齐诉说着什么。
仗着修为高深,散发客人卧躺在回马坡店楼顶却没人发现。
缓缓举起酒葫芦,咽下一口酒,喃喃道“杀酒佬啊杀酒佬,当年你说,带上那几百坛酒去沙场,染一染杀气、正气,待我随至尊屠了商家那大龙,便在这回马坡痛饮百坛…只可惜世事如沧海明月,阴晴圆缺皆是难定,最后竟未遂愿。
不过…还有人,记的我落阳历。还有人记的啊……”
脱去明黄上衣,黄无啄缓缓以嘴叼着酒杯,哼声道“黄鸟黄鸟,无集于榖,无啄我粟。——曾经的我们,就是要建立一个没有他人啄食我粟、剥吸脂膏的生活。
可惜,我黄无啄这辈子,还有机会看到梦中的一切实现吗?”
没有回答,只有沉默,无边的沉默,和那无边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