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但阮安一醒来,就想起他为她哭了的模样。
想到那泪,心便隐隐一动,久而不得平静。
乳娘已将他们初生的次子抱了过来,他仍在襁褓之中,小脸皱皱巴巴的,模样就跟只小耗子似的。
阮安知道霍平枭这人性格骄亢刚强,不愿对任何人示弱。
所以她尽量装作不知那事发生,边曲指轻轻地抚过婴孩的小脸儿,边随意寻了个话题,问他:“羲儿见过他弟弟了吗?”
“见过了。”
阮安又问:“那他喜欢他吗?”
霍平枭瞥首看她,淡声回:“霍羲那小鬼还是有些失望的,毕竟他一直以为,这胎会是个妹妹。”
别的人家有些重男轻女,这对父子却重女轻男。
阮安能想象到霍羲的神情,应是同霍平枭一个样。
她无奈,又叮嘱霍平枭道:“他多可爱啊,你们要好好待他。”
“嗯。”
霍平枭回她话时,神态略显松散怠懒。
忽地,他半敛眉眼,嗓音低沉地说了句:“你生他时,老子哭了。”
阮安的心跳重重一顿。
她看向他,完全没料到,霍平枭竟然能将这件事如此坦荡地说出口。
他毫无半分遮掩,倒是弄得她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霍平枭似乎对这事不以为意,见她诧然不语,语气幽幽又说:“其实我也想过,它若是个男孩,也无妨。我想让你生女儿,是想见见你小时的模样。”
四目相对,阮安看见他眼底的那抹黯然,听他郑重又说:“可就算与你模样再像,却终归不是你。”
他遗憾的事太多太多。
一是在眉山的那三年,他错过了年少时的她。
二是当年他迟钝,不知那日露水缘,让她们母子独自在嘉州三年。
三是,他虽让霍乐识向世人昭告阮安的身份,她既是苍煜的亲女,亦是曾在蜀地有名的医女阮姑,可之前的那场婚事,在他心中,却依旧不算光明正大地娶了阮医姑。
孩子被他命乳娘抱走后,他将她拥入怀中,在她耳侧轻声说:“阿姁,我先陪着你用些粥米。”
阮安颔了颔首,她大抵猜出了霍平枭的一些想法,也知他仍在落寞和懊悔。
虽知往事不可追,却忽地回想起,那年在嘉州时,与他的分别。
她站在城门外的黄土道,他乘于墨黑大马,于炎阳般耀眼,骄傲肆意正少年。
阵阵疾风亦如他,往她方向拂来时,穿透她粗布衣裳,渗进她肌理,她心间荒芜似被烈火燎原。
她一直都觉,她昔日暗恋的少年,身上带着被千锤百炼后的坚硬和刚强,永远傲骨嶙峋,无人能将他撼,更无人能将他击垮。
却不知多年后,当她与他执手时。
从前那般铮铮硬朗的男儿,竟也会有温柔一面,偶尔还会在她面前展露脆弱和落寞。
她却更喜这样的他。
因为她知道,无论温柔也好,脆弱也罢,他仅会独独对她一人展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