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一批新来的奴工需要被分批押运到岛上或者海鲜工厂干活,管他们的人手不够了,沈流飞经由康信牵线,成了一名监管奴工的打手。
他走之前,康信只对他说了两个字,保重。
这两个字重抵千金,意在劝其迷途知返,沈流飞完全预料到了此去的艰辛与危险,朝这位相识不久的警察微微一笑。
不多久,他就被人用黑布蒙住眼睛,坐上了一辆不知驶向哪里的卡车。车行一路,沈流飞目不视物,自能以嗅觉、听觉记忆这条神秘的路线,他知道自己最后会到达一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地方,亲眼见一见人间地狱是什么模样。
奴工们暂时被关在郁郁葱葱的山区里,一家废弃的工厂外有几只锈迹斑斑的铁笼,里头关着两个想要逃跑的年轻奴工,年龄小些的那个看着只有十三四岁,年龄大些的看着也没成年。他们满身鞭痕,都已经被折磨得骨瘦如柴,奄奄一息,一见有人走近,就从铁笼里伸出手来抓握、乞求。
这是沈流飞对这地方的第一印象,两双充满绝望的眼睛,还有夕阳西下时分那腥红如血的太阳。
目前这里已经有百来号人,只有三个看守,都是关诺钦的手下,手里也都扛着火力十足的冲锋枪。沈流飞没指望这里就能找到唐小茉,但可以不着痕迹地向关诺钦的人套套话,所以既来之则安之,被带去看了看自己住的房间——比奴工们的强出一些,但也一室蚊飞虫舞,地上随意铺了点烂棉花,就算是睡觉的床了。丢下自己简单的行李,他又被带去了关押奴工的地方。
他们还有一个任务须完成,所以只能等在这工厂里。这里的奴工有些是被骗来的,有些是被拐来的,有些是偷渡的人蛇不幸被他们的蛇头给卖了。等待他们的下场是每天二十个小时以上的工作量,稍一偷懒就会遭到毒打。关诺钦的一个手下叫阿凉,笑吟吟地向沈流飞展示了他们独创的“凶器”——他们将捕捞上来的黄貂鱼晒干,用它背面带有毒腺的硬棘去抽打那些试图逃跑的奴工,毒液会带来严重的过敏与刺痛现象,比鞭子的杀伤力强得多。
有时纯出于玩乐心情,他们也会鞭打奴工,这里就像斯坦福监狱,手握一点点权力的人转瞬就变成了鬼。
“运气好些的会被送到工厂里去干活,如果送到岛上或者船上去,他们就更惨了,死了连具尸体都找不到。”阿凉做了个怪恶心人的鬼脸,全不在意地笑起来,“这碧蓝无垠的海水底下白骨森森,谁能想到呢?”
沈流飞没有主动打探,但大概听明白了一桩事情,康信之所以帮着关诺钦干这些罪恶勾当,因为关诺钦允诺会为他找到女儿心脏手术的供体。
供体的来源就是这些奴工。
跟着阿凉的另一个男人就没歇过嘴,一直骂骂咧咧的,骂到夜色下沉,满天密密镶嵌着城市里难见的硕大星斗。他跟另一个打手都是缅甸人,由于相当一部分人数的奴工都被拐骗自缅甸,为了防止奴工暗中生事,得派几个会缅甸语的人看着他们。
“真他妈倒霉,接了这档活!吃的都是烂鱼臭虾,喝的水跟泥浆一样浊,还得看着这群大老爷们!还是那些在SINHOUSE干活的舒坦,看那个妞漂亮,卖之前还可以偷着尝尝鲜。”
各种抱怨的、骂娘的话层出不穷,他们之间私下交流就用缅甸语,因为料想沈流飞来自中国肯定听不懂,说话也就肆无忌惮,没特别防备着他。
然而沈流飞忽然发现。自己是听得懂缅甸语的。
他从没有学过缅甸语。
不能露出自己听得懂缅甸语的马脚,沈流飞故意离那两个放肆沟通着的关诺钦手下远一些,坐在靠近奴工铁笼的地方,垂着头,慢条斯理地擦拭自己的短匕首,看来对周遭一切充耳不闻,专心致志。
身后突然有人砸起了铁笼子,弄出足够惊动他却也并不太响的动静。
“白朔!是我,白朔!”有人边砸笼子,边低声用中文在喊。
泰缅边境的华人普通话里大多带着云南话口音,这么字正腔圆的不多见,沈流飞循声回头,一眼就看见了喊他的那个人。
铁笼子像一只只拥挤的沙丁鱼罐头,这些等待被贩卖的奴工们已经被饿得很久了,每个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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