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复发？

    “先解决源石病的并发症导致的死亡，再思考如何与已经无处不在的源石共生。”

    一篇完全可以称得上离经叛道的心得，莫林迅速写完。

    不怕出错，就怕不吸引赫默的眼光。

    她轻轻揭起纸张，吹去修改的铅笔屑，再小心翼翼叠好。她准备借着还书的借口，今天把‘作业’交给赫默。

    三天后。

    赫默仔细看了莫林的自习效果——很独特，是个很巧的论点。然后又投入更重要的工作上去。

    “不对劲。”

    赫默对着摊满书案的化验结果再次发呆。房间里只有她和塞雷娅两人，完全不用摆什么负责人的架子。垮起个猫头鹰批脸，头上那两撮淡色羽毛都萎靡不振。

    “什么不对劲？”塞雷娅站到赫默背后，心疼地轻轻揉着赫默的太阳穴。

    “如果不是莫林不对劲，就是我不对劲。”赫默闭上眼享受着塞雷娅的服务，解释道：“她的各项数据都正常，除了感染程度。把血细胞成分报告的时间倒着排，才是正常感染者的生理进程。”

    塞雷娅对医学也有研究，顿时倒吸一口凉气：“难道她有可能康复？”

    “康复倒不至于，”赫默顿了顿，道：“体细胞与源石融合率还是上升的。我冒险抽取了她的脑脊液，化验结果很有意思。”

    没卖关子，赫默接着道：“脑组织和神经组织完全达到了晚期标准，甚至可以直接送去火化了。”

    “所以说，莫林也是和伊芙利特一样的存在。那个造就了她的人简直是天才，通过人体的自循环完全遏制了源石病。如果莫林不是被创造的，那她的源石病完全可以被称为治愈，成为第一例不受源石干扰，达到预期寿命的感染者。”塞雷娅话音刚落，她就意识到自己好像说多了。

    ‘伊芙利特是被造就的’，这是塞雷娅一辈子都不敢再回忆起的事情。

    不过赫默显然没有意识到塞雷娅的语言逻辑，她仍然处于懊悔中。

    “可惜那头该死的猎犬破坏了她已经达到平衡的内循环，连锁反应下，源石该结晶结晶，该散播散播，我们也很难去重现那个奇迹......我不是要怪你，但，太可惜了，这背后的原理能让源石技艺进步二十年。我们完全错过了。”

    塞雷娅劝解道：“要是没有那只猎犬，我们也不可能这么轻易得到一个培育成熟的实验体啊，（虽然已经病得不轻了，超小声）。多多少少还是能挖出些东西的。对了，总辖批下来立项了。以莫林为实验对象，探究稳定源石病病情的特殊源石技艺。”

    “那这次她有没有起一个中二的项目代号？真是的，明明年龄比你都大吧，还会起‘炎魔计划’这种，只有小孩子才会想出的名字。”赫默吐槽道。

    “叫‘阿忒弥斯’计划......她甚至想让莫林代号‘狄安娜’，写进档案和报告里。”

    “......唯一的纯洁女神？还有狩猎的意思，她是不是对莫林的过去知道点什么？”

    “我觉得仅仅是犯二。”塞雷娅回想起那天见到总辖，对方正在和一位神神秘秘，自称‘远山’，从萨米来的埃拉菲亚女性，沉迷于塔罗牌，“总辖沉迷于神秘学不是一天两天了。”

    赫默道：“算了，说回莫林。我目前倾向于认为她被灌输了某种被动的源石技艺，后来因为病痛而遗忘，并没有刻意隐瞒——否则这段时间过度抽血，正常人都忍不住自救——这孩子过去一定因为这个法术受到创伤，在潜意识中刻意避免了学习的经历，所以大脑遗忘了那些法术回路。”

    “但是学过的知识和论点是很容易捡起来的，而治疗类法术的原理与理论的联系是所有源石技艺中最紧密的。”塞雷娅参与过莱茵生命医疗类法杖的研究，完全跟得上赫默的思路。

    “对，我准备从头教她源石技艺。她曾经习惯于使用的法术，通过引导会重新想起来。我们有足够的时间等她病情自然恶化时，肌肉记忆触发那种奇特的法术。”

    ……

    莫林轻轻吹了声口哨，狼灵不知道从哪里窜了过来，还发出哈拉哈拉的声音。

    狼灵已经有中型犬般大小了，但莫林知道它还能再长。那个穿越的雨夜，她看到过的狮子般大小的矫健到美丽的生物。

    莫林越看狼灵越像一只哈士奇，自己家的崽什么时候能那么高傲冷艳啊！

    “崽啊，阿妈问你，能不能长点出息？”狼灵根本不是为了她来的，分明就是在打她兜里沙虫腿的主意。别人不知道，心灵相通的莫林还不清楚它什么性格？

    双手抱着能遮住视线的书，分心和狼灵说话，一转角就撞上人了。

    “哗——”

    来人身手极好，一袭白裙轻轻晃开，稀里哗啦和书堆摔在地上的只有莫林。

    “对不起！”莫林光速道歉，抬头发现居然是白面鸮。

    “请前往b区。”

    ……

    莫林满心忐忑地来到b区，等待她的居然是塞雷娅。

    她以为塞雷娅只是来搭乘电梯，麻溜地给大佬让了位置。没想到塞雷娅淡淡道：“躲什么？我是专门等你的。”

    莫林想表达，您老怎么这么闲，但是她不敢。

    不知什么时候起，莫林开始学会敬畏有力量的存在。运用自己不成熟的谄媚，取悦地位高的小火龙，讨好赫默，小心翼翼生存在这座冰冷的牢笼中。

    塞雷娅一眼就看出了莫林的小心思。像虫蚁一般匍匐是普通实验体的正确姿态，但重要性到了单独立项研究，甚至参与研究这个等级，她就应该像伊芙利特一样，将心理和身体保持在更健康的水平，也进行更高水平的战斗方式学习。

    所以，塞雷娅提议让莫林加入伊芙利特的特训中。

    “站直了！”塞雷娅一巴掌拍在莫林肩上，让小羊下意识挺直了胸膛。

    （好像，有人也这么命令过我：挺胸抬头收腹展肩，目视前方）

    对莫林的术士特训，从这一刻开始。

    “精神不错，”塞雷娅道：“但你的身体素质太差了，从今天开始，每天到b区训练场参加训练。”

    说完，塞雷娅向实验室相反的方向走去，莫林连忙跟上。

    一段走廊后面，是她久未见过的户外。

    虽说是小型的训练场，也足足有半个足球场大。400米夯实地面的环形跑道，锻炼上肢力量的单双杠，攀爬的五米高网墙......所有能练习战术动作的设施全部在这里，供防卫科雇员们加强战术素养。伊芙利特正在做热身，训练场上仅有她和英子两人显得格外空旷。

    这一切都比不上哥伦比亚冬天的和煦阳光，莫林眯着眼睛仰头看，训练场的围墙上空深蓝色的背景下，有驯养的鹞鹰盘旋。

    塞雷娅没有催她，而是等莫林自己回过神来。

    现在有了“阿忒弥斯”，伊芙利特的最后一块短板，也就是术士的稳定性被补全。塞雷娅的任务是全力配合赫默，完成这项莱茵生命持续了十几年的大项目。

    “嘿！莫林姐姐！”伊芙利特用膝盖勾住单杠，倒挂着做完一个卷腹。她轻巧地翻身落地，活动着关节向莫林走来，“你这个家伙，终于舍得从图书室走出来了？”

    伊芙利特当然曾经邀请过莫林一起前往训练场，莫林当时不知道自己活动范围的红线，于是婉拒了。要是知道训练场是露天的，莫林无论如何也要出来晒晒太阳。

    “天气真好啊。伊芙芙。”

    “伊芙利特，今天的训练完成了吗？”塞雷娅不动声色地中止了两人交流的话题。

    马上转移了注意力，伊芙利特道：“还没有，现在才中午嘛。对了，莫林也要和我一起吗？”

    “没错。”塞雷娅道，转头道：“莫林，先去跑四圈热身。”

    四圈，一千六百米，对于疏于锻炼的中学生来说完全不是“热身”。莫林点了点头表示了解，开始拉筋准备。

    前两圈非常容易，从第三圈开始，莫林的速度明显下降，呼吸和步伐乱了，却没有停下。小步慢跑积蓄体力，到了最后一圈，莫林开始爆发冲刺，以至于跑完后，她扶着膝盖大口大口喘息。

    塞雷娅一边督促伊芙利特继续，一边用余光观察莫林这边的情况。

    小羊在大量运动前充分热身，然后开始以大步伐开始匀速跑。呼吸频率、手臂摆动幅度很奇怪，是一种古老的、耐力最优的竞技练习跑法，但在现代机动作战中，早就不适用了。

    ‘受过训练但没完全受训’

    又一个奇怪的标签扣到莫林头上。

    强忍着坐下的欲望，莫林慢慢走动放松肌肉。很久没有这么痛快地运动了，小腿酸痛，胸腹像是吞进去一团火，一股腥甜充斥口腔。她感到一种愉悦，一种生气勃勃的力量从阳光，从汗水中传达给这具孱弱的病体。

    “莫林，你还好吧？”当莫林走近，伊芙利特问道。

    “从未这么好过。”莫林微微勾起嘴角。她的双眼是亮的。

    塞雷娅下了新的命令：“引体向上会吗？”

    右肩的伤口早就愈合了，莫林在抚摸那条光滑的伤疤时仍隐隐作痛。她觉得自己没问题，道：“只会反手。”

    瓦伊凡微微歪了下头示意，在伊芙利特让出的单杠前，莫林深呼吸调整气息。

    塞雷娅不急于这一时半刻，今天的训练只是确定莫林的身体状态。而伊芙利特巴不得莫林多浪费点时间，最好一直到太阳落山。她抱着一杯梅尔早就准备好的温水看热闹。

    莫林微微屈膝，跳起来反手抓住单杠的一瞬间，她就知道坏事了。

    众所周知，天朝女生在体育考核时可以选考仰卧起坐代替引体向上的。出于对体育器材的利用效率，大部分学校也是只让男生练引体向上。

    莫林会，仅仅是因为她和男生混在一起玩明日方舟时，好兄弟们怂恿她练一些男生的体育项目。青春期男生对女孩的微妙情感一言难尽，好像一起打半小时篮球，二胎的名字都想好了。

    扯远了，莫林手掌握紧单杠时，全身的重量维系在双臂上。右肩马上抗议，将痛觉传达给大脑。

    莫林不想放弃。她没有放手，挂在半空习惯了一下，开始双臂联合胸腹发力，成功逼迫手臂完成一次弯曲。

    然而，眼睛会骗你，耳朵会骗你，但是肌肉不会。做不了就是做不了，爆种不能反杀，甚至不能让你死得有尊严点。

    莫林右手率先失去控制，紧接着是同样不堪重负的左手。

    然而她摔进的是塞雷娅的怀抱。

    “这么逞强，肌肉拉伤就坏了。”

    惊疑不定的莫林隐隐察觉到，肯定发生什么事情，塞雷娅对她的态度发生了巨大的转变。就算她一脸‘我只是关心莱茵生命财产安全’的表情，如此亲密的接触，也逾越了两人的身份距离。

    莫林本来不算瘦，在泰拉世界辗转不过一月有余后，脸蛋上的娃娃肥已经消去，如果上衣领口不扣上最后一颗纽扣，领口甚至会滑到肩膀。

    轻轻将小羊放下，塞雷娅对莫林的体术水平心里有数了。

    俩字，垃圾。

    “你是怎么和伊芙利特打成平手的？”塞雷娅问道。伊芙利特是照着术士为培养目标去的，一来优秀基因在那里摆着，二来体术锻炼也从没落下。如果不动用源石技艺，塞雷娅都无法保证百分百压制住伊芙利特。

    那两人是如何在见面第一天“打成共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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